怨念（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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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急匆匆地向班里赶去。
乌有在感觉到那道如芒刺背的视线消失之后，抽了抽嘴角。
不算优越的外形加上怯弱的性格，再联想当时的衣着，任何人都能轻易地脑补出一出校园霸凌剧。
但很明显，如果她只是被霸凌的话，并不足以让乌有对她产生这样的反应。
这个霸凌剧的女主有些许特别的地方。
她没有脸。
是的，乌有在刚撞到她的时候惊鸿一瞥，发现了她圆而肉的脸上一片空白。
嗯，也并非完全空白，只是像ps
里被调过透明度的图层以及糊了几层马赛克一样。
他刚才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无脸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乌有隐秘地看了那个女生一眼，记下了她所回的班级。
或许，他可以向宋甘棠询问一二。
乌有刚走回座位坐下，李延就一反常态地热情地把头凑过来。
“赵嘉杰被带走了。”他说话的声音像毒蛇，在“嘶嘶”吐着信子。
谁？
又一个陌生人名。
即使内心古井无波，乌有还是很给面子地皱了皱眉，露出恶心和不耐烦的表情。
“你们寝室的地板上有墙灰。”
李延眉毛细长，此时由于兴奋而上挑，眼睛有点吊梢的味道，射出幸灾乐祸的精光。他摇头晃脑的，偏偏面上还假作出一副可惜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即使可恶，却也有了点人的生气，不再像一尊泥雕木偶了。
“关你什么事？”乌有硬邦邦地回了句，看似愤怒实则专注地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这周末还有英语周测。”
英语周测，李延的痛脚。一被踩到，他的脸就垮了下来，连先前拙劣的惋惜表情都做不出来，愤愤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肩膀“嗖”地一下松下来，阴阳怪气地说：“你等着赵秃头来找你吧。”
赵秃头？赵主任？
乌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下周围。
令人惊喜的是，乌有捕捉到了好几个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或许是偷看不熟练的缘故吧。
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乌有意识到了。
有东西在萌发。
先前的李延会叫出赵主任的外号吗？
先前的同学们会有偷看的闲心吗？
他们的灵魂仿佛一个个地打破了外在的瓷器，使其露出一条条细细长长的裂缝，然后从中流泻出来一些内在的被抑制的东西。
“好臭啊…”
在一片静寂中，一阵恶臭飘来。突然有一个人喃喃出声。
他首先在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时呈现出一种茫然的状态，并不明白自己下意识的抱怨是因为什么。
随即他就有些恐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完全是出于他条件反射性的行为，但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漫上了一层恐惧——他好像做了一件小事，又好像它的意义非凡。
随着这声轻巧的抱怨，赵主任站在了十三班门口。
他的样子比之前更加丑陋，不仅脖子的肉被咬下了一块，就连脸上也多了一个大口子。
从嘴角连到眼眶，其间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肌肉纤维，透出森森白骨。眼球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看上去可怖极了。
乌有一时难以判断是学生的觉醒让他们得以闻到赵主任身上的臭味，还是赵主任新出现的伤口实在臭的出奇，臭到突破了一些限制，让人想不闻到都难。
“b410的。”赵主任敲了敲铁门，发出“邦邦”的声音。
他昂头环顾一圈，破损了的裂了大半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都跟我出来。”
说完，他就走到了走廊上。
恶臭味越来越浓，约莫是赵主任这个源头一直站在十三班附近的原因。
班里的其他人都莫名因为这股气味而烦躁起来。他们以往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习惯突然失效，一股强烈的足以撕破胸膛的烦躁感重重击打着他们的心脏。
鼓涌着，澎湃着。
他们耳中最为响亮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几欲呕吐，他们看看周围，第一次发现坑坑洼洼的天花板有如此低矮。
他们将手指伸展开来，感受到握着笔的手心氤氲出一片水汽。惨白的纸页铺在桌子上，面对着一大堆熟悉的题目，
他们突然难以下笔，心乱如麻。
教室里依旧风平浪静，但是水面百尺之下暗流涌动。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自觉地汇成一团，如丧考妣地拖着脚步，慢慢走向门口。
“你们有没有再看到过沈其？”
一个缀在最后的男生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
乌有回头看去，他极为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满脸疑惑。
“在早操被叫到台上去以后就没有见过他了…”他接着说，肌肉不自觉地往下坠，眉毛下撇。
“被找去训话了吧。”另外一个人硬邦邦地打断了他，语气生硬，“谁让他迟到了。”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荒谬的理由，毕竟沈其已经被赵主任处理过了。
他只是想终结这个话题，让那个男生不要再说下去了。
但与此同时，所有人的心里都有所疑问——沈其去哪了？
之前那些触犯规定的人都去哪了？
或者说…赵嘉杰还好吗？
不，不，不要乱想。
他们对着自己说。
大概是被退学了吧，赵秃头一直这么变态。
他们安慰自己，惴惴不安，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份焦虑来自何处。
所有人都自觉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不愿意当第一个直面赵主任的人。
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快一点。”赵主任催促。
他背着手，缓慢踱步到了教室门旁边，狐疑地看着站在这里的一群人。
他的脖子扭扭曲曲地伸长，将头靠近最前排的那个男生，差一点就能和他脸贴脸了。
赵秃头有这么高吗？
男生茫然地看着赵主任猛然贴近的熟悉的五官，因为扑面而来的一股恶臭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顾不得在心里去骂赵主任，因为他得遏制住自己向外延伸的思绪。
腥腐的潮湿的臭味，似乎并非是单纯因为不卫生而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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