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人在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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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可就回不来了……
老者轻飘飘的一句叹息，却夹杂着漫长的回忆与感叹，无限的眷恋与不舍，可唯独没有田啸以为应有的悲愤与不甘！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老者满是褶皱的脸颊，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你们……难道是自愿留下来的？”
老人脸上依旧带着回忆的笑容，沧桑的目光越过田啸的身体，看向了前方高耸的城墙。
老人目光悠远深长，仿佛能追溯时间长河，看到城墙内外往日的喧嚣与繁华。
老人缓缓抬起手，向城墙的方向指了过去，语气平和道：“那里，是万家灯火！”
田啸回头，随着老人的手指看了过去，可下一刻，他却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莫名被揪了一下。
城墙之后，是一栋栋寂静无声的孤寂楼阁。
老人慢慢挪动着脚步，随着身体的转动，手指的方向也在变化。
“那里，是寸寸山河！”
城墙之外，是一个个北风萧萧的褐黄山丘。
“那城墙，守护了亿万天离城百姓无尽岁月，抗住了一场场天灾人祸，一次次征战杀伐！”
“如今刀山阴穴被破，冥族大军汹涌而至，天离城军士无力抵挡，只得让城中百姓往北部逃亡。可惜人能逃，这天离城却不能逃……”
“老朽至今已苟活了五千一百三十余载，生于此城，长于此城，亦受庇于此城。如今寿元枯竭，老得走不动了，自当与此城同去。”
听到老人的话，人群中有不少与他一样头发花白，年老体衰之人，眼中都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对这些寿元枯竭的老人来说，天离城便是承载着他们一生所有记忆与情感的地方，这是他们的家，亦将会是他们的坟墓！
田啸目光复杂的看向这些老人，嘴唇微微开合，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生于此，长于此，最后长眠于此，这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好的归宿！
老人停顿了片刻，又将手举起指向了独臂大汉。
“铁锤，原北城护卫军庚营第三十九队副队长，三十年前带着三个儿子随军出征，参与了火毒峡谷抵挡幽冥大军的战役。最终因身受重伤，被斩一臂无力再战而退出了火毒峡谷战场，但他的三个儿子却全都没能回来，最小的儿子更是为了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就在铁锤面前被冥族之人一刀斩杀！”
田啸看向了独臂大汉，独臂大汉依旧闭着眼仰首向天，可无论他如何努力的克制自己，两行清泪还是如泉涌一般沿着他脸颊上的刀疤无声滑下。
田啸的喉头滚落了一下，他此刻才恍然明白，为什么独臂大汉刚才要对着他破口大骂，为什么要用无比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
原来他真正骂的不是自己，而是他那三个再也回不来的儿子。
或许他本就不想让三个儿子一同随他出征，只想由他这个当父亲的去抵挡下所有的危险就好了。
只是三个儿子太过固执，他没能成功将他们劝退。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活着从战场回来，当他亲眼看到自己最小的儿子挡在自己面前之时，他是多么渴望死掉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恨，恨自己的三个儿子为什么总不肯听他的话，恨自己没能死在他们前面，恨突然闯入幽冥界将屠刀挥向他三个儿子的冥族畜生！
“王福深、王大鹏、杨子溪、周浪……”
老人用手指一一指向那些身体残疾的士兵，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老人都能精准无误的念出来，田啸也一一看了过去，他看到这些残疾士兵眼中全然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无边的仇恨与压抑到了极致的愤怒。
“这些人有的是天离城人，有的不是。他们都是从前线运输回来的伤残士兵，他们有的人失去了至亲至爱，有的人家园已被冥族大军践踏、摧毁。”
“他们都是英雄，他们可以带着战功、荣耀，跟随天离城百姓一起去往北境，但他们却自愿决定留了下来。”
铁锤缓缓睁开眼，两道骇人的凶光从他眼中迸发，他将视线投向了冥族大军所在的方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老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后退一步！不杀光冥族那些畜生，老子枉为鬼族！”
铁锤的话瞬间将周围残疾士兵心中压抑的怒火全部点燃，一时间人人都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无比凶狠的瞪向了冥族大军所在的方向。
“冥族不灭，我等枉为鬼族！”
“某已经逃过了一次，也亲眼目睹至亲挚友死在了某的前面，亲眼目睹某之家园被冥族大军毁于一旦！这一次，某愿死战，绝不后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这一次，没有将领站出来指挥他们，亦没有鬼族至强者站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提供勇往直前的勇气！
前方是无穷无尽的冥族大军，不退，便意味着必死无疑！
然而这些人却毅然放弃了逃生的机会，自发的聚拢在城墙之外，筑起了一道望不到尽头的人墙！
“这古老的城墙，守护了我们一辈子，也守护了天离城一代又一代的黎民百姓，这一次，该换我们这群老不死的站在它的前面，守护它一次了！”
“没错！谁要想毁掉天离城，得先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踏过！”
“老夫戎马一生，只为护得此城安宁！如今老夫虽已年迈不堪，但要我抛弃固守了一辈子的城门而去，老夫做不到！”
“老兵未死，人在城在！”
“老兵未死，人在城在！”
一位位身穿老旧战甲的老人纷纷拄着兵器起身，眼中再次爆发出了久违的杀气，直视南方，毫不动摇！
这些老人都曾是守城兵将，他们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这座城，这堵墙，如今冥族大军攻来，全城百姓皆已逃离，唯独他们披上了早已尘封多年的甲胄，要耗尽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继续守护这座城！
曾经他们站在城墙之上抵御外敌入侵，而这一次，他们却站在了城墙的前面，要用自己的血肉来回报那堵城墙对他们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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