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清刚刚踏进店里，就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是紧绷的，似乎随时都会炸开。
她脚步微微一顿，缓缓走到前台。
这时候，梅子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沈清，你进来一下，我们有话对你说。”
休息室里的大家听到梅子的话，纷纷抬起头来，面露疑惑。
‘我们’？什么‘我们’？
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步伐缓慢，似乎怯场。
梅子冷冷一笑，正要开口，宋泽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梅子，你要为上次的事情给沈清道歉。”
“……”梅子脸色僵住。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沈清站在门口还没进来，不知道他们指的是哪次，又是什么事情。
宋泽说：“沈清，坐下再说。”
刚刚坐下，小乙从旁边探头过来，小声说：“大家都知道上次你跟梅子姐在养老院门外吵架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件事。
沈清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不知道这个字怎么挑起了梅子的火气，梅子冷冷说：“我不道歉，我又没错。我凭什么道歉，凭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别人说吗？”
当天晚上，烧烤店的前台说他们一起出去，难道还能有假？！
宋泽淡淡一句话，浇灭了梅子的火：“梅子，你怎么答应我的。”
梅子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开口。
沈清缓缓抬起头来，宋泽找过梅子？
章叔连忙趁这机会出来打圆场：“哎呀，年轻人之间能有什么事，快握个手和好！都是一个店里的员工，以后可不准再吵架了。”
沈清默然伸出手去，片刻后，梅子也僵硬地伸出了手。
两个女人的指尖轻轻相触，也许连一秒的时间也没有，梅子像是被烫到一般，飞速收回了手。
紧接着，梅子转过了身，高声冲休息室里所有的人说：“这件事算过去了，但——一码归一码！我们不能允许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做我们的员工，网上的新闻大家都知道了吧，不知道的等下我亲自念给你们听。她——沈清，可是一个剽窃了别人劳动成果的人！她不仅是一个小偷，还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我们店里怎么能允许这种人留下？对于沈清的去留，我建议大家投票决定！”
这一天，梅子展现出了她异于常人的聪明。
她没有要求宋泽开除沈清，而是直接捂死了宋泽的嘴，她不能冒宋泽会包庇人的风险。
大家直接投票，公开透明。每个人都是店里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沈清的去留。
空气陡然凝住，所有盲人齐齐做了一个举动，看向了宋泽。
这家店的老板，他们唯一的领头人。
章叔和小乙脸色还带着迷茫，甚至不太清楚梅子在说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梅子高傲地昂着头，仿佛斗志满满的大将军，她即将迎接这场战争的胜利。
宋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梅子说完，微微侧着脑袋，专心致志地聆听着宋泽和沈清那边的动静。
迟迟没有声音，她皱皱眉头。
“大家没有异议吧，那么开始投票吧。”梅子说着，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手：“同意开除沈清的，举手！”
顿了顿，语气僵硬道：“沈清，你自己看着，我希望你能遵守店里的规矩。”
沈清无声，片刻后，所有人听到她淡淡的声音。
“好。”
梅子嘴角微微往上提了一下，紧接着强调道：“我已经举手了。希望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这都是为了店里好！”
大家都是盲人，明明可以说话表明态度，为什么要举起手表决呢？
梅子要沈清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是怎么输在自己手下的。
这个举动，直接将沈清这个健全人排除在外了，仿佛大家这么多天的相处和友情，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从不存在。
宋泽一直没有开口，沉默得像雕塑。
沈清收回目光，抑制住心底泛出的一丝酸楚，视线低低地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无论是谁站在宋泽的位置上，都要为了店里考虑。他没有错。她也不该怪他。
这时候，梅子走动起来，她先是走到小乙身边。沈清看到梅子侧过身，轻轻捏了捏小乙的肩膀，两人似乎在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共同意见。
沈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是唯一看得见的人，可梅子不信任她，她要自己一个一个亲自摸到他们举起的手，才能彻底放心。
梅子摸到小乙举得高高的手，笑了，转身说：“一票。”
开了个好头，梅子知道小乙一向站在自己这边。
但接下来，梅子的心从高空中寸寸坠落。她一个一个走过去，摸过去，其实也不过是几步远，可就在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当梅子站在宋泽面前，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只手摸到他落着的两条手臂上，梅子瞬间如坠冰窖。
梅子哆嗦着嘴唇，最后走到了章叔的面前，低低地乞求：“章叔……”
章叔没有回应她。梅子伸出手，什么也没有。
她的双手重重垂落回身侧，脸色一下子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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