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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夜又带了那副金丝边的眼镜。
戚海潮发现，他其实并不近视，但这副眼镜却经常会出现在他身上，像是需要依靠这样的装饰，来禁锢自己的最真实的一面。
超长款风衣，穿在他身上并不突兀，挺拔的背脊支撑起整件衣服的轮廓，线条流畅漂亮。
他对面还站着几个人，像是在聊天，因为隔得远，只零零碎碎飘过来几个法律专业名词，大概是在讲工作上的事情。
巷道不算宽，两头通透，穿堂风鱼贯而入，黑色风衣的衣摆被吹开，露出里面剪裁得体的衬衣、西裤。
黑色衬衣的领口有两颗扣子没系，露出骨感分明的锁骨，大概是因为温度低，锁骨最凸起的位置，有一层淡粉色的晕染，脖子修长，颈间的薄筋微微凸起，被午后温和的阳光衬托的肤色冷白。
人对未知的想象力是抽象的，戚海潮从来没有见过工作时的凌夜，也无法想象，想他这么一个温柔儒雅的男人，是如何在法庭上与人唇枪舌剑的。
只是此时此刻，他与想象中的样子的确有些出入，明明是带着笑意的，却额外带了点睿智和冷硬的气质，让人看上去，就莫名的不好相处。
不知不觉间，戚海潮已经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了凌夜将近两分钟。
等她回过神，才觉得自己的失态着实好像，像是一场默剧，从头至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叹了口气，决定这顿饭还是回去煮包面来果腹。
凌夜对面站着的男人同时抬眸看了过来，伸手指了指戚海潮的方向，怀疑的对其他所有人道：“咱们是不是挡路了。”
凌夜转头，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个正着。
戚海潮的心跳骤然剧烈，像是犯了错的小孩，满脸窘迫。
凌夜指了指她，又对其他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由于紧张，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其他人眼神暧昧的看了过来，但都很友好，没有半点猜忌和怠慢的心思。
好在，他们只看了一眼，在看出她明显有些紧张后，都收回目光，纷纷走进了川菜馆里。
凌夜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转身对戚海潮笑了笑，然后迈开长腿，快步走了过来。
等到她面前，倏地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蓦的顿住。
他轻咳一声，掩去尴尬，转而伸手指了指她的衣领，“领子这边没折好。”
戚海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本就窘迫的脸更红了，她手忙脚乱的去折领子，却因为紧张，折了好几次才终于折好。
看着她的样子，凌夜觉得好笑，“怎么迷迷糊糊的，刚睡醒？”
昨夜他们聊到那么晚，想来她也不会马上睡着，大概率是熬了夜。
她今天站在这，和以往清冷疏离的气质略有不同，整个人带着一股子天然呆的懵懂，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出，她现在脑子一定转不快。
戚海潮后退半步，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否则即便她不是刚刚睡醒，被属于他的那种独特木质气息严丝合缝的包裹着，她整个人也没办法好好思考。
“我才没熬夜，我昨晚睡得很好。”
她丝毫没有觉悟，自己此时此刻像个嘴硬的傻子。
凌夜笑了笑，盯着戚海潮头顶那根与主人同样倔强的小呆毛，随着风飘摇舞蹈，指尖微微发痒。
他的克制，最是磨人。
深入骨血，禁锢了他所有的罪恶因子，让他无法越矩，给她徒增心烦。
“那，这位睡得很好的小姐，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赏脸一起吃个饭吧？”他将手背到身后，紧紧的握了握，言语却是全所未有的轻松。
戚海潮也被凌夜的轻松感染到，顾不得仔细考虑，关于他们之间那个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她耸了耸肩，瞥了眼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那家川菜馆，“去那吃？”
凌夜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却摇了摇头：“换个地方，否则的话我敢保证，你如果跟我去那吃，就会立马感受到动物园的大熊猫，在众目睽睽下啃竹子的心理活动。”
戚海潮挑挑眉，收回视线，“你那么出名呢？”
凌夜不置可否。
他的视线四处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街角那家印着简餐咖啡字样的牌子上，扬了扬头，示意她，“去那怎么样？”
戚海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简餐店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零星几桌一看都是埋头吃饭，无暇关心周围环境的上班族。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简餐店，门口的落地玻璃窗清晰的映出戚海潮的半个身子。
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未施粉黛，虽说皮肤很好，却因为没有血色，而显得病态，十分可怜。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风将她出门时刻意梳下来掩藏额角伤口的头发吹散，那道不长却狰狞的伤痕就这么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戚海潮心中一沉。
有种隐隐的不安。
前面的凌夜走的不快，中间更是回头好几次，像是故意在配合她的步伐，地面上的影子蔓延开来，和她交叠在一块。
亲密无间的让人心动。
可也仅仅只是转瞬。
莫名的，戚海潮的心里比脸上更丧了。
又不是微信聊天，问出的问题可以无视，看到的事情可以装没看到，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仔细回想，刚刚他回头那几次的神情变化，明显是看到了。
她不免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带个帽子再出来就好了。
凌夜走到一张靠近窗边的桌前停下，拉开一侧的椅子，让戚海潮先落座，然后才拉开她对面的椅子，自己坐下。
一如既往的绅士。
满足想象。
这种想象并不落空的惊喜让人悸动，其实不过举手之劳。
戚海潮发现自己好像越发的矫情了。
服务生很快为两人送上了菜单。
戚海潮翻动菜单的时候，抬眸偷偷看了看凌夜的脸，隐约有种直觉，凌夜现在似乎有些不开心。
“a套餐怎么样？之前来吃过，觉得还不错，配套的拿铁咖啡用的是顶级阿布扎比咖啡豆，还算不错。”他说话的声音依旧温和，倒没有任何端倪可以让她轻易捕捉。
戚海潮点了点头，合上自己手中的那本菜单，抬头对服务生道：“那我们就来两份a套餐吧，麻烦稍微快点，谢谢啦。”
服务生挂着职业的微笑收回两人的菜单，让他们稍等，然后迅速回去下单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午后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撒满了大半个餐厅，让人越发倦怠困顿。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各自找准的那个提供给视线的落脚点。
戚海潮到底心虚，明明是她先开口挑破那层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界限，还不负责任的逃避。
今天又以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形象出现，恐怕给人的观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偷偷看对面的凌夜。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弯曲，随意的轻敲着桌面，声音不大，此时此刻却如擂鼓，每一下都像是敲进了戚海潮的心里。
“怎么一个人大中午的这幅形象跑出来吃饭？”
敲击桌面的手指戛然而止，凌夜抬头，盯住戚海潮的眼睛，轻声问道。
戚海潮完全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昨天回父母家了，遇到点事情，所以没睡觉，今天一早回来的。”
她看似老实回答。
却避重就轻。
“是因为我？”
凌夜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波澜。
想到做完没头没脑的突然联系，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不是，跟你没关系，是我家里的事情，昨天联系你，是觉得有些苦闷，却真的不知道该找谁聊聊天了。”
“那头上的伤怎么回事？”他料到她会轻描淡写，开始步步紧逼。
戚海潮不说话了，垂下眼眸，盯着桌面上干净到反光的餐刀、餐叉，心绪乱飞。
“不能说？戚海潮，我是律师，即便不是你，让我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我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凌夜有点生气了。
戚海潮埋着头，半晌，终于受不了头顶那道不容忽视的严厉目光，瓮声瓮气的说：“被我爸打的。”
凌夜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一时间竟然第一次觉得有些词穷。
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刚要开口说话，服务生却在这时上了餐。
两份a套餐，简单的海鲜意面，搭配上四种小食，一道奶油蘑菇汤，一杯咖啡，让人看上去便食欲大增。
戚海潮道了谢，便拿起餐叉开始吃饭。
她是真的饿了，从昨晚到现在，递水未尽，粒米未沾，再不吃点东西，简直就要直接去见马克思了。
凌夜见状，也不再追问。
想着有什么事都不着急，先让人吃饱再说。
只是心底涌上浓浓厚厚的一层心疼和酸涩，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似乎远不同于从前想象的那般，不懂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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