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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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鸿雁偶入泥沼，因心有天地，便无畏无惧。
乐淑童被困在后宅一方囹圄，被林家的小畜生折磨，却好似并未放在心上。她落笔写的不是闺怨，而是她未完成的事业，是短短人生中的所见所得。
红绸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生前也好死后也罢，所见的女子包括她自己在内，一身苦乐情感都是系于丈夫、孩子，所有心思都困在这小小后宅之内。乐淑童却完全不一样，她的心在山海在市井，却独独不在这小小林家。
她观察乐淑童，进而羡慕乐淑童，最后她想完成乐淑童的愿望。想和她一起走遍山川湖海集录百草药性，一起去那市井人间救死扶伤。
写完《百草集》不再只是乐淑童的愿望，也是红绸的愿望。
为此，在林家被抄家、林家人都被流放时，她为护住尚未完成的《百草集》，不惜将灵魂融入书页与之合为一体。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埋骨林家后院的幽魂，而是乐淑童尚未写完的《百草集》书灵。
“乐淑童已经葬在了历史尘埃里，你辗转百年找到的也未必是你曾认识的那个人，红绸小姐你不应该再困于过去。”
燕余静静注视着沉湎于过去时光中的女子，平静道。
“燕小姐说的好生轻巧，一张口便只会让人放下，我原以为你是不同的，却不想和那些臭和尚也无甚区别。”
红绸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桃花眼危险的眯起，更显容色|逼人：“我不放下又如何呢？你也要像那些臭和尚一样对付我吗？”
“不，我只是想，乐淑童的《百草集》并未写完。”
燕余诚挚道，她与锦尘的牵绊让她在修真界也寻觅了数百年，又如何体会不到红绸的心情。
只不过……燕余目光意有所指往镜头下方瞟了一眼，道：“你如今已经获得了游走四方的能力，与其一直漫无目的的寻觅故人，到处招惹是非因果。不如替故人看看这大好山河，将《百草集》写完，完成她的心愿如何？”
红绸没料到燕余会这样说，一时怔住了。
把《百草集》写完吗？可是，她怎么配呢？她那样的出身，便是活着的时候也不被允许识字读书，如今有怎么配替乐淑童续《百草集》？
况且，她又要以什么身份来写呢？她是乐淑童的什么人呢？
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莹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扇阴影，红绸眸中晕出一抹萧索，苦笑道：“我不配，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乐清生前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是我单方面将她视为挚友，是我擅自将她要踏遍山河收录百草的心愿，当做许诺。”
“她其实……并不认识我啊……”
是的，那困居后宅的女子，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有一只怨鬼在注视着她。
自己是多么卑劣啊，擅自将人当做仇敌欺负，擅自将人当做理想崇拜，又擅自将寻找她的转世当做自己的执念。红绸想，若乐淑童知道了，怕是会嫌自己恶心吧，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碰她的心血《百草集》呢？
“这倒未必。”
燕余看出红绸的心结，神色微有触动，缓声道：“在我看到的画面里，她早就发现你的存在了。许是在第一次无缘无故绊倒的时候，也或许是在之后房中物件莫名其妙移动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
红绸瞳孔微缩，惊诧抬头：“那她、她为什么不说？”
“最初应该是害怕吧，她是个聪明的人，在林家无依无靠却遇到这样特殊的情况，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便只能装作不知了。但到底是害怕的，所以最初她独处整理手稿时，会念出声来提高自己的专注力，好忽略旁边的你。”
燕余感叹道：“但后面应该就不是了，你并没有伤害她，你甚至在林家少爷家暴她时保护了她。你还怕林少爷出事，林家怪罪乐淑童，所以没有直接杀掉林家少爷，而是耗费自己的怨气让他缠绵病榻——这些乐淑童都看在眼里。”
“她便不怕你了，后来甚至会在你没注意到的时候，偷偷观察你。她知道你喜欢听她讲外面的世界，所以后面就是故意讲给你听的了。”
【所以大美人是那个家暴男的前妻吗？本来是来报仇的，但被乐淑童给感化了？】
【这是什么双向奔赴！可惜乐淑童小姐姐死了，不然你两弄死渣男后一起济世行医多好！】
【呜呜呜！小姐姐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今天才知道乐淑童也很喜欢她啊！好姐妹，我哭死！】
【乐淑童好温柔，但她为什么不直接和大美人说明白呢？】
红绸怔愣了许久，却没有流下泪来，只觉灵魂中有满溢的悲伤和喜悦互相拉扯，渐渐将她淹没。
她想起了久远前的时光，原来自己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自己啊。
“她很喜欢你叫她乐清，因为她认为待字闺中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但后来到了边关，她也开始喜欢淑童这个字了，因为她也很庆幸有这个字以后认识了你，也有了边关的际遇。”
燕余静静看着几百年前的画面，觉得乐淑童尚在林家时不敢与红绸说话，或许还是怕的吧。不是怕红绸是鬼会伤害她，而是怕红绸是她的幻觉，或者是那报恩的仙鹤，被拆穿后会离开。
在那苦闷的日子里，乐淑童也是享受红绸的陪伴的，而到了边关，她也时常想起这个未曾正式认识的友人。
红绸手抚上胸口，那里没有心脏存在，她却觉心痛又欣喜，喟然道：“乐清也会因为认识我，觉得庆幸啊……”
“是呢，所以建议您别再四处游荡沾染因果了，如果哪天进去了多不好。”
燕余意味深长的对她眨了一下眼睛，正经道：“所以去完成她的心愿，写完《百草集》吧。若他日有幸重逢，也能坦然道一句不负重托了。”
红绸长长呼出一口气，粲然笑了：“好吧，燕小姐你说服我了。不过我还是没钱付你卦金怎么办？不如我送你一份大礼吧？”
说着她左手向下，拎起了地上的人：“这是个杀人犯叫赵强，住在夏城隆田区富林山脉小河村，我已经打死了，你拿去换悬赏来抵卦金行吗？”
看着那个脑袋糊成一坨的人形生物，燕余眼疾手快开启平台功能打了个马赛克，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红绸小姐，倒也不必这么恩将仇报……”
红绸微微歪了一下头，视线上移好像在和对面帮她拿手机的人眼神交流，似乎并没有得到答案后茫然道：“不是说官、警厅会悬赏一些杀人犯的吗？”
【啊啊啊！刚刚一闪而过的是个人吧？尸体？小姐姐你真杀人了？！】
【我去我去！呼叫网警！小姐姐太生猛了！这是哪个逃犯？怎么查不到？】
【夏城隆田区富林山脉……怎么这么耳熟？上次主播被拐卖是不是就在那附近逃脱的？】
【完了完了，出现这种画面，这个直播间不会被封吧？女鬼杀人警察管吗？】
【等等！红绸小姐姐是《百草集》那也是文物吧？文物打死人犯法吗？】
“悬赏的都是有备案的逃犯，而且也不能直接就给打死了。”
燕余满脸黑线，虽然有警方备案在，直播间封是不可能被封的，但她估计又要被找去问话了。
想到这，燕余脸上的笑容就难看起来，一字一顿道：“红绸小姐，我建议您在游历前，先去书店看看现代社会的法律相关书籍。你也不希望，以后和乐淑童转世的感人重逢，场景是在监狱里吧？”
红绸一呆，瞬间丢开尸体，手还局促的在裙子上蹭了蹭，心虚道：“那怎么办啊？我、我不知道啊，而且他是自己撞树上死的……对、对！就是他自己撞的！”
燕余往后靠在椅背上，头痛的扶了扶额头：“你最好暂时别离开夏城，这件事后续会有人调查，可别还没把书写完，就先把自己弄成逃犯了。”
“那卦金怎么办啊……”红绸低下头，这个欠钱的看着倒比燕余这个债主还委屈，也不像之前一样装傻充愣了，直接道：“你有这么大本事，那就一定得收我卦金，不收钱的话指不定我还要倒霉呢……”
“卦金的事，到时候再说。”
燕余无可奈何的揉了揉眉心，心累的叹了口气：“我待会去打电话上报，先看官方要怎么处置，看是按文物、还是妖怪、还是鬼魂杀人来定性……”
遇到成分这么复杂的罪犯，官方估计也是挺头疼的。
红绸忐忑的咽了下口水，一双桃花眼盯着燕余欲言又止。燕余被她看的心头一紧，顿感大事不妙：“你还有什么事没说吗？”
红绸小幅度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燕余，不好意思道：“嗯……你通知那边多派点人来，我怕收拾不过来……”
燕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红绸头都快低到脖子里了，嗫嚅道：“这里死了一百多个呢……”
燕余：？！
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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