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目先生的困扰
秦叙盯着手上那捆崭新的粉色钞票，努力克制住想要咽唾沫的冲动。
“这...”她含糊不清地问道，“这是？”
“这是预先支付的定金。”一目告诉她，“我有一份工作要委托给你，可能需要花费你一些时间。人类常说，时间就是金钱，越是有能力的人，他们的时间往往越值钱。”
秦叙感觉自己的喉咙微微发干，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方便给我一些时间了吗？”一目问道。
“当然当然，快请进。”秦叙攥紧了钞票，一股充实的感觉自手心散发出来，她的能量槽瞬间满格了，她赶紧招呼着一目进咨询室坐下。
“你，”她白了一眼正准备坐到一目旁边的白茯，指使道，“你先别急着坐下，去烧点水，泡壶茶来。”
白茯愣了愣，随即直起身子，乐呵呵地去一边倒水了。
一旁的灯护赶紧凑上前去，“我来帮你，白茯先生。”
一目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嘴角扬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
“那么，”秦叙不动声色地将钞票塞进自己的口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一目先生，请具体讲一讲您的委托内容吧。”
“好的，”一目点点头，“想必你一定已经知道，我是一个妖怪。”
秦叙“嗯”了一声，“虽然您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标准的人类绅士。”
“哈哈...”一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谢谢你的认可，虽然我是个妖怪，但我对人类世界十分感兴趣，我一直在积极地尝试融入人类社会，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可以更深入地研究你们的文化，学习相关的知识。”
毫无疑问一目学得不错，秦叙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口袋，“看得出来，您在人类社会适应得很好。”
“尽管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一目不卑不亢地说道，“但对于一只五奇鬼族的妖怪来说，我在人类世界混得确实还算不赖。”
“五奇鬼族？”
“看来白茯先生没有提起此事。”看到秦叙脸上疑惑的神情，一目笑道，“我出身五奇鬼族。”
这时，白茯和灯护端着泡好的茶来到桌子前，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白茯在一目的身前放了两杯茶，解释道：“事出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跟秦叙详细介绍下你的情况。”
“无妨，”一目拿起其中一杯茶，对着杯口轻轻地吹了口气，“就由我自己来说吧，这样更简单直接一些。”
“五奇鬼族的历史不算长，在妖怪世界中算是新晋家族。”一目缓缓说道，“不过我们一族与人类渊源颇深，早在几百年前，人类的书籍便有记载与五奇鬼族接触的事件。”
“但那时候妖怪和人类的会面往往并不十分愉快，五奇鬼也不例外。我的祖辈曾经与某些人类交恶，使得那些人对五奇鬼族怀恨在心，他们四处宣扬五奇鬼族并非善类，丑化我族的形象，甚至捏造出五奇鬼会吃人的传说。”
“五奇鬼族也因此对人类颇为不满，于是逐渐断绝与人类的往来。久而久之，我族妖怪与人类渐行渐远，如今他们大多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一目顿了顿，“而我，算是家族里的一个异类。”
“我出生在一片狭小的森林里，那儿是一片妖怪的聚集地。那里的阳光、空气还有水都十分美好，但是我总是会向往树林以外的风景。我暗自下定决心，在自己变得足够强壮以后，就离开那片森林，去往外面的世界一探究竟。”
“可是没等我变得强壮，那片森林就因为人类的砍伐而消失了。森林里的其他妖怪四散而逃，寻找属于他们的下一片栖息地，并祈求人类不会再找到那里。而我没有和他们一起。”
“我选择独自上路，前往人类的城镇。在那里，我看见了房屋、街道、市集等等在森林里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立刻被人类世界的文明深深吸引住了。于是我假扮人类，企图在他们的世界谋得一席之地。”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里的人类对我展现出了莫大的善意，我几乎没怎么费力便融入了他们的世界。”
“在见证了人类世界的包容性以后，我意识到不仅是我，所有的妖怪都可以与人类和平共处，我们应该共同分享这个瑰丽宽广的世界。”
“因此，我将自己在人类世界的见闻知识与生活经验整理成册，普及给那些对人类尚不够了解的妖怪，呼吁他们像我一样，积极地融入人类社会。”
说到这里，一目略微停顿了下，喝了口茶。一旁的白茯适时地补充道：“妖怪世界有一本流传甚广的科普著作《人类社会生活指南》，一目先生便是此书的作者。”
不过秦叙显然不是这本著作的受众，因为她从来没听过这个书名。而她身旁的灯护则一脸激动，“原来那本《人类社会生活指南》是一目先生您写的，我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有幸拜读过您的大作，它对我在人间的修行很有帮助。”
“能得到古老的灯护一族的肯定，我甚是欣慰。”一目对灯护笑了笑。“听闻您的身体得以痊愈，实在是可喜可贺。”
两只妖怪互相客套了一番，秦叙轻咳一声，“一目先生，既然您已经这么成功了，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呢？”
“啊...是这样的，”一目转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聊道，“如我所说，为了使其他妖怪更加了解人类社会，我不得不尽量多收集一些人类世界的知识与体验，不断完善我的那本拙作。而人类社会进步发展的速度实在太快，一只妖怪的力量毕竟有限，因此...”
“你找了其他妖怪帮忙？”秦叙推测道。
“不完全是。”一目卖了个关子，“在做进一步解释前，我首先要介绍下我们五奇鬼族的特殊能力。”
“特殊能力？”
“不错，”一目认真地说道，“五奇鬼族的妖怪都精通一门神奇的法术，名为分身术。”
“分身术？”秦叙重复了一遍。
“不错，我想你大概能够明白这个法术的功效。”一目点头道，“我可以从自己的身体中分裂出与我相同的形体，这个形体就是我的分身。”
秦叙其实在很多小说和动漫里面看过类似的情节，但当她面前真的坐着一只妖怪，一本正经地说他会分身术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某个天方夜谭的世界。
“我知道这对人类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相信，”一目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为了方便你理解，我现在就展示一次分身术让你看看。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希望你因此受到太大的惊吓。”
秦叙咽了口唾沫，“好...好的。”
一目闭上双眼，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了颇为痛苦的表情。
秦叙也为他捏了把汗，施展分身术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很舒服的过程，她攥紧拳头，期待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紧张刺激的等待时刻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可是一目还是原样不动地坐在那里，连个影子都没分出来。
“施法时间这么长的吗？”秦叙小声嘀咕道。
“不好意思，我这个分身有些不听话。”一目睁开眼睛，对秦叙报以尴尬的微笑，随即脸色一暗，低头对着自己胸口沉声道，“五魁，你再不出来的话，下个月的零花钱减半。”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阵烟雾凭空出现，暂时笼罩了一目的身形。待到烟雾散去，他的身边已经又站着另一位“一目”，毫无疑问，这便是一目的分身。
“老大，有必要这么严肃吗？”一目的分身笑嘻嘻地说道，“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打扮下自己，换一身没那么老气的衣服，好让自己的出场显得更为隆重，毕竟咱们好久没在外人面前表演这招了，我可不想给观众留下坏的印象。”
“我相信大家已经对你印象深刻了。”一目指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分身对秦叙他们说道，“介绍下，他就是我的分身之一，你们可以叫他五魁。”
和一目略显庄重的打扮不同，五魁穿着一身华丽的服装，不过他俩的脸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经过秦叙细细观察，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相比之下，五魁显得更年轻一些，他的眼睛没有一目那么亮，而他的眉毛则比一目的要浓上不少，也更具形状。
“白茯先生、灯护一族，还有秦叙咨询师。”五魁挑着眉毛向众人一一致意，“希望我们的这次分身术表演能让你们满意。”
秦叙瞧着五魁，只觉他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止谈吐，都和一目先生大相庭径，她犹豫着说道：“一目先生，您的分身看上去和您很不一样...”
“我和老大当然不一样了。”还没等一目回应，五魁就抢先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只是刚好长得有点像而已...”
“五魁。”一目出声喝止了他的分身，然后对秦叙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秦叙咨询师，分身与本体原来应该是十分相像的，但他们同时也是具备独立意识的个体。”
“正如我先前所说，我之所以召唤分身出来，是希望他们能帮助我更多地去体验人类世界的生活。我的分身会根据我的指派去从事人类世界的不同职业，也因此接触到各种类型的人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各自形成了独特的个性。”
一目不经意地看了五魁一眼，“有些个性或许独特过了头。”
“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他们？”秦叙试探地问道。“也就是说，您的分身不止五魁一个？”
“不错。”一目肯定道，“我一共有四个分身，五魁是他们四个中年纪最小的。”
“那另外三个分身现在在哪儿？”秦叙继续问道，“还在你体内吗？”
“不在了，”一目摇头叹了口气，“他们三个很早以前就已经脱离本体，并且按照我的要求各自去人类的世界闯荡了。”
“怎么了？”秦叙见他叹气，“那不是很好嘛？”
“唉...我的本意是希望他们能在人间体验不同的生活，然后将他们的经验与感知带回来与我分享。”一目语调忽然多了些悲怆，“可是现在，他们三个都不愿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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