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信笔绘梦
“抱歉孩子，没能帮到你。”外婆看出了秦叙脸上的失落。
“没事儿的，我就是随口问问。”秦叙怕她多心，连忙说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白天再来看你。”
秦叙起身关掉房里的灯，然后退了出去。
白茯和灯护在外面等她，两只妖怪此刻看上去都有些精神不振。
秦叙将房门轻轻关上，转身看了他们一眼，“你们都听见了？”
“嗯。”
秦叙走到灯护面前，“对不起，外婆上了年纪，她已经记不得你的事了。”
灯护用苦涩的声音说道：“我明白，数十年的时光对于人类来说太过漫长。”
秦叙叹了口气，“很多人一生也未必能活那么久。”
就在他们各自伤感的时候，白茯突然正色道：“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秦叙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有，”白茯肯定地说道，“人类与妖怪不同，他们的生命虽然较为短暂，但也正因为如此，记忆对他们来说如同珍贵的宝石，经过时间长河的洗礼，有些宝石可能会被淤泥掩盖而失去光泽，但是它们不会轻易消失。”
秦叙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白茯解释道：“你外婆关于灯护的那段记忆只是暂时被遗忘，并没有完全丢失。它隐藏在某个角落，随时等待着被主人发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你外婆找到它。”
秦叙更懵了，“怎么找？”
白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有没有做过梦？”
秦叙一愣，“当然有。”
白茯接着问道：“在梦境里你是否经历过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
秦叙想了想，“有经历过。”
白茯点了点头，“梦境是记忆片段的整合与重塑，在梦里，无论被埋藏得多深的记忆都有可能重现。”
“难道你想...”秦叙脊背有些发凉，“进入我外婆的梦境？”
“不止如此，”白茯目光灼灼，“我还要帮你外婆编织一个梦境。”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蓝皮小册子。
“这...这是什么？”秦叙惊呆了，这小册子的年纪看上去比她还大。
“绘图本，”白茯简短地说道，只是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支圆珠笔，开始在本子上刷刷点点。
秦叙凑近了去瞧，但见白茯运笔如飞，不一会儿，一幅粗犷的简笔画便跃然纸上。
秦叙不明觉厉，“你这画的是什么？”
白茯气定神闲地收起圆珠笔，“这是我为你外婆准备的梦境。”
“我怎么看不懂呢？”秦叙盯着画瞅了老半天，然后指着本子上一坨密密麻麻几乎占据大半图面的线条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清平山。”白茯道。
“那这个呢？”秦叙又指了指画面下方的几根短线。
“这是一个小女孩，也就是你外婆小时候的样子。”
“这旁边还有个圆圈是什么？”
“这是她手上的油灯。我打算利用这幅场景，让她梦回见到灯护的那个晚上，唤醒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秦叙头皮发麻，“可是你画得也太抽象了吧，这谁能认出来？”
白茯不慌不忙，“只求神似不求形似，这是山水画的精髓。”
“这跟神似也不沾边好吧。”秦叙没好气地说道，“再说谁家山水画是用圆珠笔画的？”
“用什么笔并不重要，只要能意会就行，梦里面不需要有太多细节。”白茯一本正经地说道，“场景已经编织完成，现在我们只需要进入你外婆的梦境，顺着她的记忆片段往下走，就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秦叙不解道：“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入外婆的梦境？”
白茯“啪”的一声合上了小册子，“当然要靠你。”
他话音刚落，秦叙只觉眼前一黑，仿佛世间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闭上眼睛。”她听见了白茯的声音，于是立刻照做，奇妙的是，在双眼合上的那一瞬间，她重新获得了光明。
秦叙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外婆病房外的过道上，白茯和灯护都在她身旁，周遭的景象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发生什么了？”她怀疑地望着白茯。“我们进入外婆的梦境了吗？”
“还没有。”白茯说道，“我们正处在梦境的边缘。”
“外婆呢，外婆她在哪儿？”秦叙问道。
“她在梦里面，”白茯指了指病房的门。“就在这扇门后面。”
“门？”秦叙仔细看了看那扇房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打开这扇门，我们就可以进入你外婆的梦境。”白茯笃定地说道。
秦叙犹豫着走上前，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忽然问道：“进入外婆的梦境，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吧？她这把年纪可禁不起折腾了。”
白茯郑重地说道：“探寻梦境不会损害身心健康，等你外婆醒来她或许根本不会记得梦见了什么。”
秦叙这才放心，她用力按了按门把手，却发现按不动。
“门是锁的。”秦叙觉得有些奇怪，她记得现实中外婆的病房门并没有锁上。
“当然，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梦境被别人轻易窥探。”白茯解释道。
“那怎么办？”秦叙问道。
“这里只有你能打开这扇门。”白茯望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秦叙看了一眼白茯和灯护，深深吸了一口气。
“外婆，我是秦叙，”她抬手敲了敲门，说道，“我能带朋友一起进来吗？”
门立刻就开了。
越过那扇门，他们步入一片黑夜。
秦叙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乡间的小道上，周遭都是一片漆黑，她有些心神不宁，“外婆她在哪儿？”
忽然，前方亮起了一道光，一座茅草屋出现在他们眼前，那道光就是从屋子的窗户里透出来的。
他们赶紧上前，屋子里传出一个女孩童稚的声音，“奶奶，爸爸妈妈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别着急，他们马上就到家了。”一个年迈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说他们晚饭之前就能回来吗？”女孩听上去有些不高兴。
“也许是路上耽搁了些功夫，不用担心，来，咱们先吃饭，边吃边等他们好不好？”女孩的奶奶哄道。
“不要，我不饿。天都已经黑了，他们没有油灯一定看不见路，我要去接他们。”女孩大声说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爸爸妈妈都是大人了，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女娃娃去接啊，你就安心地在家里等着好不好？”女孩的奶奶求道。
“大人走夜路也会害怕的，”女孩倔强地说道，“我要去接他们！”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小女孩提着一盏油灯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不分由说地夺路而去。
“小梅，小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颤巍巍地出现在门口，她看上去腿脚已经不太利索，只能无奈地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这孩子...”
“这应该是你外婆那天夜里上清平山之前发生的情景。”白茯说道，“梦境已经成功唤起了她的记忆片段，我们快跟上去，看看接下来的场景能不能续上。”
他们追出去一段路，终于跟上了小女孩，秦叙看着眼前那个娇小的身影，知道这个叫小梅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外婆，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儿去仔细瞧瞧。
“小心，”白茯在她身后提醒道，“不要让她发现我们的存在，现在我们正处于你外婆儿时的记忆里，如果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会引起记忆片段的交叉，整个梦境都可能会崩塌。”
秦叙只好按住内心的好奇，跟儿时的外婆暂时保持了距离。
他们远远地跟了一阵子，脚下的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虽然周遭景象依旧一片昏暗，但是秦叙估计着他们应该已经上了清平山，马上小梅就要遇到石头妖怪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阵阴风扑面而来，秦叙看见小梅摔倒在地，油灯跌碎在一旁。
油灯的光亮很快就熄灭了，秦叙听见小梅在大声地哭泣，她忍住想要上前帮忙的冲动，跟白茯他们一起站在原地静静观望。
“下一段场景便是小梅与灯护初次见面的时候，”白茯说道，“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看见她记忆里的灯护出现了。”
秦叙紧张地点点头，灯护也攥紧了拳头。
可是小梅独自哭了很久很久，记忆中的灯护却一直没有现身。
“怎么回事？”秦叙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为什么还没来？”
“也许那段记忆封存了太久，”白茯也皱起了眉头，“你外婆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提取出来。”
四周突然涌起了一层迷雾，场景逐渐模糊起来，小梅的哭声也变得断断续续，时近时远。
白茯叹了口气，“看来那个记忆片段埋藏得太深，已经无法再现，这个梦境也快维持不住了。”
秦叙看着外婆颤抖的身躯，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可是，她现在正需要帮助啊...”
一旁沉寂已久的灯护突然开口说道：“我要去帮她。”
“什么？”还没等秦叙反应过来，灯护已经从他们的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全然不顾白茯的阻拦，径直朝小梅走了过去。
“你好？可以让我看看你手里的油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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