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遗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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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护穿过迷雾，走到小梅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不必害怕，我是灯火的守护者，我可以帮你修好它。”
小梅的哭声停了，她把手里的油灯递了过去，不一会儿里面的火苗重新燃起，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冰冷的迷雾，将梦境重新点亮，整个画面也变得清晰真切。
“梦境稳定下来了，”白茯有些惊讶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秦叙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我们不应该被这时候的外婆看见吗？”
“原本是这样的，”白茯推测道，“也许是因为小梅的记忆里出现了一处空白，而灯护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处空白，反而让这段记忆变得完整且不违和，使得梦境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这样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秦叙问道。
“我也不清楚，这种情况超出了我的设定。”白茯不确定道。“由于灯护的意外加入，梦境可能会产生新的推演，也许会有更深层次的记忆被挖掘出来。”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秦叙有点担心。
“我们先静观其变，”白茯又掏出了小绘本，翻到了刚才画好的那一页，“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结束这段梦境。”
于是他们继续远远地观望，此时灯护正将修好的油灯还给小梅。
“谢谢你。”小梅欣喜地接过油灯，“它看上去跟新的一样，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没什么厉害的，只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灯护谦虚地说道。
小梅提起油灯，这时她才注意到灯护不同寻常的打扮，“你为什么把自己的脸遮起来了？”
灯护一时语塞，“我...长得有点吓人。”
小梅眨了眨眼，“可是这样的你看上去很陌生。”
灯护愣了半晌，然后摘去自己的帽子、墨镜和口罩，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容。
在火光下，灯护的脸毫无褪色黯淡的痕迹，他看上去面色红润，气血充盈，简直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现在看上去好多啦，”小梅咧着嘴笑道：“你的脸一点儿也不吓人，反而让我感觉十分亲切呢。”
灯护的脸更红了些。
“你帮我修好了灯，我应该要怎么感谢你呢？”小梅歪着头问道。
“不，不用了。”灯护连忙摆手道。
“一定要的，妈妈对我说过，善意是相互的，如果有人帮助了我，那么我也要回报他才行。”小梅坚定道。
“对了，我正要去接我的爸爸妈妈，你跟我一起去吧，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一定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糖果，到时候分你一半。”
说着，小梅不容灯护拒绝，拉着他的手一起往山下走去。
秦叙和白茯默默地跟上。
“你喜欢吃糖果吗？”小梅蹦蹦跳跳地问道。
“唔...我没怎么吃过。”灯护老实答道。
“哇，你果然很厉害诶，奶奶说，能忍住不吃糖果的人都是强者。”小梅惊叹道。“我就不行啦，我没法拒绝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一天不吃就会浑身难受。”
“奶奶说村里没有其他小孩像我这样爱吃糖的，说总有一天我的牙齿会全部坏掉，然后变得丑丑的没人喜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不过爱吃糖的小孩才不只我一个呢，小兰就跟我一样，她也最喜欢糖果了。”
“小兰？”灯护问道。
“对啊，小兰是我在村里最好的朋友，每次我们有了糖果都会第一时间拿出来跟对方一起分享，我们还拉勾约好要一起吃糖吃到牙齿全都掉光光。”
“我们的名字也很搭呢，我叫小梅，她叫小兰，要是能再找个小竹和小菊就可以凑成四君子啦，可是我问过奶奶了，附近没有人叫这个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梅望着灯护，问出了他最害怕听到的问题。
“我...我不记得了。”灯护摇摇头。
“不记得名字了？那可有点麻烦。”小梅眉头微蹙，不过旋即便舒展开来，“名字都是别人取的，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
灯护看着小梅兴奋的脸，觉得自己很难拒绝她，“好啊。”
“唔...我想想，”小梅摸了摸下巴，“就叫‘谷照’怎么样？山谷的谷，照亮的照。”
“谷照？”灯护轻声重复了一遍。
“对啊，虽然听上去好像有些耳熟，”小梅若有所思道，“但是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你觉得呢？”
灯护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再适合不过了。”
“太好了。”小梅又开心地跳了起来，“明天我就带你去见小兰，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吃糖，你知道吗？糖果在跟好朋友分享的时候会更好吃呢...”
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几乎耳不可闻，秦叙想靠近些去听，却发现小梅的身形正在渐渐隐去。
“外婆。”秦叙忍不住叫了一声。
小梅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回头朝她嫣然一笑，然后便消失了。
秦叙赶紧追上前去，还没等她看清楚怎么回事，灯护的身影也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秦叙担心地问道。
“他们走了。”白茯在她身后说道，“从梦里醒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秦叙脚下的土地开始晃动起来，平静的夜空变得扭曲，这片空间似乎正在分崩离析。“怎...怎么了？”
“梦境已经开始瓦解，”白茯告诉她，“我们也该走了。”
“要怎么走？”秦叙感觉突然掉进一处无底的深渊，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不断下坠。
“睁开双眼。”
秦叙用力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白色的墙砖，夜空、深渊还有那可怕的下坠感通通消失不见，她又回到了外婆的病房外。
她大口呼吸着空气，感觉自己刚刚像是狂奔了一百米一般。
“你没事吧？”白茯关切地问道。
“呼...没事儿。”秦叙努力调匀了呼吸，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立一旁的灯护。“灯护，你怎么都不都等我们一下？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现实中的灯护仍然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但这些都掩盖不住他的激动，“我要感谢你，还有白茯大夫。谢谢你们帮我找回了名字。”
“什么？”秦叙愣了一下，她还不大清楚刚才在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说，‘谷照’就是你的真名？”
灯护重重地点了点头，白茯也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不是你外婆在梦里一时兴起取的名字，这个名字来自她内心深处的记忆，灯护的出现让她想起了那次机缘巧合的相遇，让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得以物归原主。”
“几十年前，灯护在现实中的清平山将名字交给了小梅，而现在，小梅在梦境里的清平山将名字还给了灯护，多么美妙的缘分。”白茯感叹道。
秦叙虽然只听懂了个大概，但这并不影响她为灯护感到由衷的高兴，“太好了灯护，找回名字的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灯护深吸了一口气，“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强壮，能量开始不断地回涌。”
秦叙望向白茯，“如此说来，灯护的咨询疗程就算是完成了吧？”
白茯点点头，“不错，你完成的很好。”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结算下费用了？”
“当然。”
秦叙长吁一口气，这几天的奔波总算没有白费，一直绷紧的神经也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下了，她忽然感觉自己饿得不行。“咱们先去吃饭吧，边吃边聊下咨询费的事？”
“好的。”
于是他们三个离开医院，此时天已经蒙蒙亮。秦叙带着他们找到一家早餐店，点餐的时候，她对白茯和灯护说：“为了庆祝灯护找回名字，还有我第一次咨询工作的圆满完成，这顿算我请你们的，你们随便点。”
“这怎么好意思，”白茯说道，“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咨询工作中产生的差旅费用，应该由我来承担才对。”
“不用客气啦，”秦叙大度地说道，“这里是我老家，就当是我略尽地主之谊了。建议你们点个肉夹馍吃，这是秦关镇的特色小吃，在别的地方你们肯定吃不到的。”
白茯没有再坚持，便听从秦叙的推荐点了早餐，灯护也颇有兴致地要了一份，看起来他的心情确实不错，这几天秦叙还没见过他吃东西呢。
等餐的时候，秦叙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算起了账，“咨询服务费，出差费，打车费，住宿费，餐饮费，哦，还有油灯购置费，总共是这个数...”
“白先生，您过目下？”她把手机递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疑问。”
白茯简单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云淡风轻地说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好的，”秦叙收回了手机，“那白先生您这边打算用什么方式支付呢？手机支付？额...你的手机可能不太支持...那是刷卡，还是现金？”
白茯正要回答，服务员端着他们的餐品过来了，“三份肉夹馍套餐，一碗咸豆花，两碗甜豆花，请慢用。”
“要不咱们先吃点儿东西？”白茯微笑着说道。“吃饱了才更有力气谈生意嘛。”
秦叙略显生硬地点点头。“好的。”这时她注意到一旁的灯护摘下了口罩，准备享用早餐。
“灯护，你的脸...”
秦叙睁大了眼睛，她看见灯护的口罩之下一片空白，他的脸像清晨的空气一般透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