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丰收的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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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奇怪，周甘棠还是到了琴嬢嬢的门前，才突然意识到之前那股之前曾经逼得她想要不管不顾直接一鼓作气逃跑的恶意像是突然被太阳晒化的冰淇淋，只剩下些许黏糊糊的糖汁了。
映入眼帘的是座漂亮又干净的两层青砖瓦房，门前的被扫得干干净净的院落旁还围了一圈漂亮的、由麦秸秆和竹子编织而成的篱笆，院落里面也被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杂物。
周甘棠在门口停了下来，犹豫着自己是直接跨过这短短的篱笆还是先站在门口打声招呼。
吴曼曼还沉浸在自己纠结的小世界中，没曾想前面负责领路的周甘棠停了下来，她一不留神就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她抹了抹有些发涩的鼻子，有些铁锈味从鼻腔传来，一低头，手上沾满了新鲜、殷红的血液。
“没事吧？”周甘棠赶紧递了张纸巾过去，可是对方的鼻血来势汹汹，几乎是瞬间就染红了她递给对方的纸巾，血液浸透了被裹成卷的纸巾，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般淅淅沥沥地落着接连不断的血滴。
吴曼曼勉强露出个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被突然出现在身后身材矮小、不苟言笑的老婆婆给吓了一跳，倒是真的忘记自己要开口说的是什么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老婆婆满头银发，深褐色皮肤皱皱巴巴，满是纹路，穿着件青灰色的褂子，黑色布鞋，背着一箩筐新收的玉米，沉甸甸的背篓压得对方的本就佝偻的背像是一把被极限拉开的弓一样，
“你俩小妮在这干什么来哩？陈东国那老不死的怎么舍得让这些宝贝蛋们今天就出来了哩？”
“进屋进屋，这日头晒得慌，咦，这个小妮怎么还流鼻血了？过来我给你看看。”
“你是不是跑村东那边为了躲阴凉只走的王二顺家的葡萄架子下走？这小妮这么俊，真是可怜哦，赶快进门噻，愣着干什么？”
常年干惯农活的老婆婆力气惊人，还没等两人回话动作飞快地解开篱笆，两只干瘦有力的手分别抵着两人的背，催促着两人直接进门。
“琴嬢嬢？”周甘棠不确定地叫了声对方。
“哟，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小妮，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我当你祖祖都算是绰绰有余了，叫我琴婆婆就行，陈东国那老不死的还想占你的便宜，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怎么能跟你才冒芽的小姑娘一个辈分。”琴嬢嬢一笑，满嘴都是豁口的牙，不过她几乎是下个瞬间热热络络的语气就冷淡下来，带着明显的厌烦抵触情绪，
“都说了要多多晒太阳对身体才好，现在的年轻人哟，真的是半点都吃不了苦，土方村就那么大点地，到我这就一会的功夫都舍不得晒晒太阳，太阳是真的好哦，这么好的收成、这么多的粮食全都是这太阳的功夫，太阳晒到的地方，清清白白的，总比那些看不清的黑黢黢的地方好得多。”
虽然琴嬢嬢满口的抱怨，但是手上的动作都是不停的，一到了背阴的屋檐下，她就把背上的背篓往地上一放，力道震得满满当当的玉米棒子还掉了几个，被日晒成淡黄色的苞衣下满是赤黄饱满的玉米粒，还有一个滚到了周甘棠的脚边，只是周甘棠一个弯腰捡东西的功夫，琴嬢嬢就分外熟练地从水缸里面舀了一瓢清水，之前被拉成满弓的背稍微松懈了一下，左手伸进装满水的瓜瓢里，直接将手中的水拍在了还在不断流着鼻血的吴曼曼的后颈。
“无论是庄稼还是花草虫鱼，就算是人，都离不开这太阳，只有在白天才能见到这么亮堂堂的景象，你还要躲阴凉，王二顺家年年搭葡萄架子，光搭上去不知道除虫打药施肥，还真以为是地里的杂草，只管种不管收拾的，都八月份了，虫都快比葡萄大。”
“这种虫是最坏的东西了，只知道吃，你这头发可真漂亮，晃眼一看亮闪闪的，又不会像是真正的阳光那样滚烫，颜色就跟地里的麦穗一样，虫子又不长脑袋，噼里啪啦全掉在头发上，葡萄藤哪有人好吃哩？”
“来，仰头，多仰一会，喏，现在不就不流血了？”
吴曼曼完完全全是被琴嬢嬢牵着鼻子走的，失血带来的晕眩感让她有些昏沉，做惯了农活的手触感如同砂纸粗糙，带着冷冰冰的湿意不间断地拍着自己完全暴露出来的后颈，她被拍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低下头。
“谢谢？”她剥掉塞在自己鼻孔里的纸巾，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没啥好谢的，陈东国那狗玩意没跟你说过让你白天就好好待在你们屋子里吗？白天进村子干嘛？都还没收拾好，这不还好遇上的是我，来，低头，深吸一口气，我等会让你起来你才起来。”就像是训小狗似的，琴嬢嬢按着吴曼曼的后颈，直接将她整张脸完全埋进刚刚装满清水的瓜瓢里。
无色的清水很快就漾出一朵又一朵的淡红色血花，那些血花消解融散在清水之中，不过几个呼吸来回，就将本就无色的清水染成浓烈的红，把正在捡玉米的周甘棠都看得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当吴曼曼肺里的氧气消耗殆尽，本能地想要从水中抬起脸呼吸新鲜空气，但她的挣扎全被琴嬢嬢的手压得死死的。
等到那盆清水彻底有了鲜血的浓稠质感之时，琴嬢嬢才总算是松开自己的手，吴曼曼狼狈不堪地呼吸着大口大口的新鲜空气，整张脸就像是从红油漆里面捞出来似的根本看不清五官，全是醒目的红。
周甘棠递了张纸巾，“你脸上有点东西。”
“哪？”吴曼曼咳嗽了好几声，有些不明所以地反问。
“这。”周甘棠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脸，“算了，不擦也一样的。”
吴曼曼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从一进这个篱笆之后，她就感觉整个人像是只被提着引线操纵的木偶娃娃，总有种不真切的梦幻感，尤其是望着外面被灼烈的日光晒得一片白茫茫的土地，更是有些迷迷瞪瞪的。
琴嬢嬢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随手扯下晾在一旁的干毛巾，替满脸都是红的吴曼曼擦起了脸，嘴上是不停的，
“好了，赶紧回去吧，晚上出来就没这么多破事了，你这小妮还真是麻烦哩。”
“好久都没见过这种不听话的小妮了，上赶趟的送……”琴嬢嬢又叹了口气，语气开始变得严厉起来，“好了，快滚蛋吧，回去的时候别走树荫下面了，遇到其他的人也别搭话，还没到时间呢这么急急忙忙要干什么。”
“等下等下等下，”终于有了插话的间隙，周甘棠赶紧开口叫停，“我是村长让我来拿馒头的，在没有拿到馒头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琴嬢嬢又露出个笑，语气也放软了许多，“我跟这个小妮说话哩，没跟你说，你就好好待在这呗，馒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们土方村可是从来都不缺粮食的。”
她边利落地将被染红的毛巾打上肥皂，在盆里使劲揉搓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话音一落，那条毛巾已经干干净净地被挂在了晾衣绳上，连水滴都落不了几滴。
吴曼曼还是第一次被对方当成面团似地揉搓，脑子也像是被揉成一团浆糊，反应都慢半拍，都走到篱笆那了才终于是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想要炫耀下自己鸡肋般的异能终于有用武之地的小女孩罢了，又是虫子又是鼻血又是被老婆婆连揉带搓顺便被数落一顿，天可怜见的，她只是想跟周甘棠说句话而已！
就像是在玩一个不断有着自动弹出来的黄色弹窗的网页小游戏，游戏的大半时间全花在了点“x”的位置，扭头一看，主线任务还没开始。
“等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周甘棠。”吴曼曼清了清喉咙，被琴嬢嬢推搡着的身体只能勉强扭过头，天杀的她一个年轻人怎么半点都比不上老年人！
“什么？”眼里有活的周甘棠已经开始将琴嬢嬢背篓里面的玉米倒出来一个一个地剥去浅黄色的胞衣，露出里面饱满的澄黄的玉米粒，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周甘棠反正也没事干，消耗体力是为了更好地补充体力。
“琴嬢嬢，等下我会自己走的。”吴曼曼小声开口，不知为何，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对上琴嬢嬢那双微微眯起来的眼睛，更是连尾音都消失了。
“随便。”琴嬢嬢哼了哼，嘴里嘀咕着的话又快又急，饶是吴曼曼隔得近，但就像是鞭炮一样只能够听个响，要想听清楚每个词是万万不可能的。
趁着两个女孩交流的间隙，琴嬢嬢将之前吴曼曼泡过脸的血水给放在了院坝的中心，日光炽烈，很快那团流动着的血水的边缘微微有了凝固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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