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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耀阳先前都是迂回战术，重点在于摧毁神陨之明的计划和行动，几次正面冲突的规模也不大。但是这一次战线全面展开，一点点向前推进，以先前人类留下的废墟为基础，建立起一个个据点。
像是点燃一簇火苗，期待着终有一日的燎原。
“嘭。”
在巨大的爆炸声和被掀起的厚重尘土之中，罗言捂着腰上的伤口缩进了一家小小的店铺，店铺的玻璃门已经碎了，被用各种橱柜挡住，进来还费了罗言一点时间。
“罗言，本部中枢显示你所在的扶风发生了大范围爆炸。”特蕾莎的声音从终端中传出，让罗言从头晕目眩中回了神。
“我没事，不必担心……”
话音未落，窗外又是一声巨响，罗言的耳中炸开了尖锐的爆鸣，那些橱柜开始颤抖，罗言挡住了一个快要倒下的橱柜，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兜了一脸。
特蕾莎似乎还想再问两句，可是通话还是被转接，有其他人那里出了问题。
罗言的异能并非毫无缺陷，现在的情况，他没有办法锁定敌方单位，也无法开启无我状态。这座城市是一个明面上的陷阱，但又是人类大部队的必经之路。罗言撑起身体，准备离开这个用于喘息的躲避点，没有时间了，他要现在就为人类扯开一条通路。
“特蕾莎，让大部队不要进入城市，我要用异能强行突破封锁。”
特蕾莎的通讯马上又接回来：“你要用什么作为目标？”
“其他人那边出了什么事？”罗言避而不答。
“塔莎和道森在兰铃撞上了沐朽，它的毒有些麻烦，塔莎中招了，不过沐朽被击杀。五十岚和沐雨对上了，沐雨跑了，五十岚不确定是否要追击，本部中枢还在推演。我已经让李江和藤原霖沿着塔莎的那条路赶去支援了。”
“我的路线和五十岚清子是交汇的，如有必要，我会出手。”
特蕾莎那边的键盘打得噼啪乱响，最后应答：“罗言，你得快，大部队遇上尸潮了，马上就要进城。”
“好。”
也只能好。
罗言第一次尝试在没有目标的前提条件下开启无我状态，拔刀的瞬间，罗言突兀地想起，他的刀是落雨教的。因为将所有的判断交给本能是很难的事情，而无我可以弥补人所做出的判断，使其无限接近于本能。落雨的刀只教给了罗言，但同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留给他。
但那不仅仅是刀，还是罗言的锚点，因为罗言的无我状态他自己也难以控制，落雨教给他的刀法挥完一套就是结束。这是一次次对战，落雨一次次重伤之后得到的结果，一个打在罗言潜意识里的锚点。在异能不是全开状态下时，给了罗言决定是否杀生的可能性。
落雨承诺过，如果罗言的技巧精进到这一套打完场上已无敌手，她会改良的。
很多诺言就是这样，连被许诺人都已经忘记，然后在某一天才会猛然惊醒故人已经失约。
而那时最是痛心。
心樱带领大部队进入扶风的时候，罗言刚好斩下最后一刀。
心樱其实没见过几次落雨用冷兵器战斗，却还是下意识觉得像，那种锐利感，太过相似。
落雨在教新兵的时候一时兴起似乎挽过一个刀花，寒光凌冽，落雨却笑得很愉悦。注意到心樱在看，还很显眼地秀了一段，不过没有敌人，她的刀便也没有那么锐利狂暴，倒像是舞。
落雨会跳舞吗？应该是不会的，她身体的柔软好像全部用来战斗了。
就算现在的罗言并没有杀意，心樱也不敢随便靠近。所以是罗言先开的口：“可以了，你们接手这里，我先走了。”
但是他没有转身离开，于是心樱也就没有靠近，过了一会，心樱莫名地说了一句：“是像的。”
这就够了。
没时间继续伤感，这短短的对话已经是任性地浪费时间，罗言离开了。他似乎一直远离人群和热闹，纯粹的强大掩盖了属于他本身的色彩，心樱似乎明白为什么落雨说罗言只是个孤僻的小孩。
“樱姐，尸潮追上来了！”
“找掩体，准备围杀！”
心樱不知道罗言做了什么，几乎所有的高楼都成了残骸，变成了倒塌的废墟，爆炸的销烟还未散去，但终端已经上传了绝对安全的信号。
这片废墟很快就会变成丧尸的坟墓，然后人类将在血和残埂断壁之上创建新的家园。
一个个捷报传回本部中枢，至此，十二位沐将中的沐阳死于落雨之手，沐朽死于塔莎和道森之手，沐言死在由戴阳带领的那一方大部队的围杀之中，沐雨半残，估计很快会死在罗言手里。而一场又一场暴动的尸潮被压后的心樱带领的大部队镇压，针对本部中枢发起的信息战被本部中枢和特蕾莎全部击退。
可是没有人敢松懈。
最大的威胁罗言依至今仍未露面，似乎根本不在乎一路北上的人类部队。有人开始忐忑是否真的会和落雨对战，心樱并不对此感到恐惧，若是落雨对她发动攻击，那就说明那根本算不上是落雨了。这也许是一个甜蜜到天真的构想，但是心樱就是这样相信着。
至少自己和她，能够好好谈谈。
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罗言依根本就没能成功。
特蕾莎的通讯打过来的时候吓了心樱一跳，因为是超紧急，只是象征性的响了两声就自动接通了。特蕾莎的嗓子已经哑了，眼底的黑青色快要比眼睛还大了，她甚至没有精力挤出一个紧张的表情，麻木地说：“心樱，沐空在靠近你，迅速撤离，沐空的能力不能正面对上。”
可是已经晚了。
一场没有火焰的爆炸，纯粹的空间挤压坍缩造成的巨大声响立刻让这支几百人的队伍损伤惨重。特蕾莎什么都看不见，通讯一下就被切断了，不过她也根本不需要解释，将通讯连上了五十岚：“沐雨由罗言拦截，你变道去扶风，截杀沐空。”
“我原本的路线……”
“来得及，要快。”
特蕾莎的脑子里刚刚已经过了一次心樱队伍的人员名单，除了心樱，没有人的异能能够牵制沐空，先下五十岚的路线附近没有沐将，可以暂缓。
“藤原霖，你到了吗？”
“到啦，塔莎姐姐已经没事了。”
“嗯，道森，送藤原霖回中位。”
一切都还算可控，只要心樱那边不出大问题……但是心樱能撑多久呢？
心樱艰难地从几块混凝土的缝隙之中脱身，看见了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有一个踏空而行的少年。那就是沐空，沐将中实力排名绝对的第一位。
他血色的眼睛转动，将目光对上了心樱，立刻很不满地咧开嘴露出獠牙：“看什么看！”
但是沐空很快意识到不对，将这个白发白眼的少女对上了号：“你就是心樱，那个落雨的爱人？”
心樱简单地判断了一下敌我形式，干脆地斩了一刀。她的异能同步发动，将那锋利的剑气转移位置，砍下了沐空的一条胳膊。
心樱也扬起了笑，但这对于她而言有些困难，这个笑比起张扬更接近于明媚，但讽刺意味半点没减：“不好意思，第一次尝试，有点歪。”
沐空瞬间被激怒，她所在的一方空间被抹除，但这个过程进行了一半就被强制终止，心樱的控制将这个空间强行定格，这场较量依旧是心樱更胜一筹。
本部中枢里落雨还留下了一笔财富，她告诉心樱，你的异能绝不止步于此，你的潜能依旧无限，不必被过往的伤痛和认知所束缚。也许时机到了的时候，你能够自己修补好这颗破碎的异能核，不必仰仗他人。
船上的那次其实已经充分佐证了落雨说的话是正确的，心樱带着一种自杀式的，将疼痛抛之脑后的方法开始了践行。她试着忘记自己受过的伤，试着像以前一样使用异能，除了疼痛和速度较慢以外，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于是她开始将视线转向了那些此前很少尝试过控制的东西，比如空间和时间。有用，但是必须要是她能够计算的空间范围，她能明确感知和确定的时间流速。
疼痛已经不是她所在乎的东西了，心樱想，大不了就再失去一次意识，反正异能效果不会停止。
“哼，大人说让我们特别关照一下你，确实是有本事的嘛……”沐空扯了个笑，摁下了通讯键，“我已经和压后大部队对上了，心樱比你们想的有意思多了。”
那边的声音很大，大概是想让心樱听见的：“你可别把自己玩死了，大人暂时没有可以替换你的丧尸型号。”
“怎么可能！”沐空似乎很不满自己被小瞧，“可以让尸潮反扑了，这个心樱交给我就好。”
他谈话间已经将心樱周身空间的控制权剥夺，可惜在将她压扁成回收易拉罐的之前心樱已经选择了脱身，特蕾莎的通讯也已经接入。
“伤亡情况。”
心樱粗略一扫：“三分之一失去继续作战能力。”
“你还能撑多久？”
“不清楚，他还没用全力。”这话心樱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特蕾莎只能匆匆劝了一句别太心急。但她知道心樱不可能不急，从末日耀阳创建到现在，去要求罗言指导的人寥寥无几，而心樱就这么做了。这姑娘需要成绩，需要告诉某人一些事，特蕾莎理解，但是唯恐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沐空似乎格外喜欢将心樱困在一方空间之中击杀的方式，所以攻击方式称得上是单调，心樱很快适应并且尝试着将沐空向远离大部队的方向引。但是又很小心地没有过于远离，避免沐空将矛头转向撤离的大部队的时候无力阻止。但是心樱小心翼翼，沐空却是游刃有余，带着逗弄的意味，每次下手，都给心樱留了一线生机。
心樱稳住心神，干脆当作是训练。
特蕾莎从一开始就让大部队想办法从沐空能够波及的范围内脱身，将这场战斗交给心樱和五十岚……但也许用不上五十岚了，特蕾莎对五十岚说：“继续你的路线吧，阿芷决定干预了。”
“她来干什么？”五十岚并不为此开心，很不满地皱了皱眉，“她的力量应该用于保护庇护所，沐空马上就进入我的异能范围了，让她停手！”
特蕾莎看了一眼身后和本部中枢计算核心在一起的阿芷，叹了口气：“阿芷，你听见了的吧。”
“嗯。”阿芷语气平淡，也不再试图动用异能。核心运转时发出的光照在阿芷身上，那是一具没有四肢和腰部以下部位的躯壳，通过营养液和各种连接着本部中枢的仪器，维系着基本的生理活动。
除去油尽灯枯，也没有别的词形容这个女孩了。
这就是她异能的代价，她的身体会一点点消散——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异能核吞噬。她理解五十岚的意思，也只有理解，伊德是一切值得保护的东西都已经失去时，守住人类尊严的保障，而自己，是留存人类火种最后的钥匙。
她不失效，就走不到伊德那一步。
不到伊德那一步，人类就总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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