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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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场春雨夜半而过，天空澄净如洗，习习春风之中带了些许凉意。
鄢冬灵与鄢玉兰一起入宫参宴。设宴的地方在宫中的后花园中，两人随着宫人往里走，穿过宫门小径，正要入席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两人唤住。
“两位表姐等等我！”
鄢冬灵闻声回头，只见一个姑娘小跑着穿过花丛，往两人的方向跑来。
鄢玉兰上前走了两步，拉住她，“若若，跑慢些。”
崔若终于停下来，圆润的脸颊透着红，喘着气开口：“我本想去鄢府找你们，同你们一起来的，结果今日睡过头了。”
崔若是鄢山遥的姐姐鄢栖筠与刑部尚书崔涯之女，性子天真，无忧无虑。
不过往常这样的时候，她身旁总有一群小姐们环绕着，也顾不得来找她们。今日么，估计正如她说的起迟了，没人等她，又怕落了单，这才远远地将两人喊住。
鄢冬灵对这表妹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有时候只觉得她吵得很，故而崔若也更喜欢黏着鄢玉兰。
三人相携着入了席，才坐下，崔若便挤在两人中间，神秘兮兮道：“两位姐姐，你们可知道上回上巳节那日我为何没去参加柳家的宴席？”
鄢玉兰摇摇头。
鄢冬灵将被崔若压着的一截裙摆扯出来，面无表情道：“你又睡过头了？”
“哪能啊！”崔若用力拍了拍桌案，桌面上倒好的清茶被她震得洒了一半。
左右的那两人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很快别开视线。
鄢玉兰哄小孩似的，耐心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大伯家的小儿子十五年前不是走丢了么”，她往左右环顾了一圈，往里拉了拉两人，压低了声音道：“那时候有人说有了那个孩子的消息，好像是说被带去了西南。然后我大伯和我父亲就告假赶去了西南，昨日才回来。”
“那你们找到人了吗？”
崔若说的那个孩子是左相崔苍的幼子，当年自从那孩子走丢以后，崔苍便生了场大病，此后无心政事，崔家的光景也再不复从前。
而皇帝也开始重用起右相薛远，立了薛远的女儿薛茗为贵妃。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走失的孩子居然还有消息？鄢冬灵揉了揉脖子，悄无声息地往崔若身边靠了靠，等着她说后文。
“人倒是没找到，不过听他们说，他如今不在西南，到了长安来了。若这消息可靠的话，我估摸着应该这几日便能将人找着。
“也不知我那堂哥是什么模样，真想瞧一瞧呢！”
崔若是小孩子心性，对这素未谋面的堂兄没什么特别的情感，话里话外透着雀跃好奇。
鄢冬灵却没说话，她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当年若是没有被家里找回来，只怕也同这崔相家的这个孩子一样，不知要在何处流连辗转多年。于是心中生出股同病相怜之感。
她沉默着的功夫，那没心没肺的崔若早已转了话头，“家里近日因为堂兄的事情忙前忙后，我今日本不打算来参宴的，只是听我爹爹说李世子也要来，那我说什么也要来瞧瞧。”
鄢冬灵摸了摸桌案边缘的雕花，心中嘀咕：难怪总觉得今日来宫中赴宴的人格外多，原来是李无寒要来。只怕这里头一大半的姑娘，都是为了看李无寒来的。
说起那人，鄢冬灵三日前强压着想忘却的记忆又一股脑儿涌上来。
乱人心神，遗害无穷……呵，她冷笑一声：“你可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他的品味简直差得出奇！”
崔若拿起桌案上的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冲她笑笑：“冬灵姐，你说得不对，他这么好看，喜欢什么都是对的。”
鄢冬灵抬手摁摁额角，算了，不跟这小吃货一般见识。
“快看快看！李世子来了！”
崔若拍拍手，拉了身旁的两人一把。
她用的竟是那只拿过糕点的手拉扯她的衣服！
鄢冬灵嫌弃地别过头，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袖子用力扯了出来，又仔细拍了拍，这才抬头望过去。
庭中花影婆娑，带着暖意的日光融融落下，洒在庭院里。
他踏着一地碎金从人群中穿过，与他擦肩而过的人，脚步都生生慢下来。
众人望向他，见他身形清癯，脊背却挺直，一袭青衫拓落，看似易碎又不堪折，好似自有风骨。
一双丹凤眼微抬，眼波沉冷，从席间扫过，不经意与鄢冬灵撞上。于是可见那凛若霜雪一般的眸子微动，叫人恍惚看见早春晚开的寒梅，梅香阵阵，竟不知是雪落还是花开。
“啊啊啊！他刚才是在看我吗？”崔若吸了口气，兴奋地又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鄢冬灵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干脆让鄢玉兰一人去哄着这小吃货，自己抬眼往男席那边看了过去。
男席与女席之间隔着一条花道，众人的位置均安置在花丛中，风雅有趣。李无寒的位置是有人专门打点过的，在席首的位置，离着文慧公主的坐席只有半个过道。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李无寒并未带着阿豆来，他身后跟了个侍卫装扮的青年，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这该不会就是阿豆口中，那位有事告假回家的‘若竹’吧？
这么说起来，阿豆才给她传了一次消息，就被打发回外院了？鄢冬灵眉头紧蹙，那她这几十两银子花得未免也有些太不值了吧。
李无寒落座后，总觉得周遭有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其中有一道令他无法忽视，那便是鄢冬灵那道带着些许埋怨，惆怅的视线，让他几分如坐针毡之感。
细细回想，他该不会是真的在哪里得罪她了吧？
“玉兰姐，孟公子来了。”
崔若又拉了拉鄢玉兰，几人一同往入口看，只见孟修堂也在后头入了庭院，就坐在鄢玉兰对面的位置上。
鄢玉兰与他遥遥相望，相□□了点头示意，鄢冬灵瞧见，鄢玉兰脸上挂着浅淡温和的笑意。孟修堂却只是拉拉嘴角，有几分敷衍。
且他往这边瞧了一眼之后，便低头盯着桌面，心事重重的样子。
鄢冬灵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丝竹管弦，乐声清扬，宫女们穿着盛装，款款而来。
园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悠悠清音与淡淡花香交融在一起。孟皇后携文慧公主坐在席首，孟皇后对此番盛宴的热闹景象似乎颇感满意，侧身与几个贵夫人交谈。
文慧公主则唤了宫女给身边的人添置茶点，细细看来，李无寒桌面上的吃食似乎比旁人桌面上的要多，且还有些鄢冬灵没见过的新奇果子。
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鄢冬灵有些不满，便懒得再往上看，端起桌案上的清茶喝了一口，认真看向花道中间献舞的宫女们来。
罗绮飘香，彩袖翻飞，她撑着脑袋细细欣赏，只是崔若的声音实在有些聒噪，她叹了口气，又抬头。烟紫色的舞袖后，鄢冬灵瞧见孟修堂身边的小厮附在他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不多时，孟修堂脸色微变，叮嘱了小厮一句，便从席间起了身，匆匆往外去了。
鄢冬灵揉揉左边的耳朵，也跟着起身离开。
鄢玉兰拉住她，“你去哪里？”
“去茅房，姐姐要一起吗？”鄢冬灵眨眨眼。
崔若一把拉住鄢玉兰道：“玉兰姐别去，你们都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了。”
鄢玉兰只好郑重嘱咐：“不要在宫里乱跑，快去快回。”
鄢冬灵点点头，裙角掠过草地，朝着孟修堂的方向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