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名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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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灵玄对戚于景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有些想法过于莫名其妙，这真的是大实话。

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

变异？

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多了点，也不至于到一场事故之后人类就开始进化，跟末世小说似的。

最近各国新闻都是太平盛世，可没有一点末世的踪迹。

带着脑子里宛若乱麻般的思绪，戚灵玄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她点开刚才出现提示的戚于景的收件信息。

戚灵玄有道德感，但不多，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结果一点开，一篇500字小作文映入眼帘。

开头一句‘宝贝你好无情，我们几年的感情你就这样抛弃了我，你想一想我们在温泉里缠绵……’

戚灵玄宛若触电一般退回到主界面上，她发誓，她这辈子抢优惠券都没这么快的手速。

她刚刚是不是差点就看到了自己哥哥的‘小黄.文’了。

原来戚于景私底下玩得这么花么……

戚灵玄表情复杂地熄灭手机屏幕。

还好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相册，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深夜之中，打了一个寒战，戚灵玄摇了摇头，试图将刚才那段文字甩出脑海。

第二日，戚灵玄迅速联系好一家基因检测机构，将两人的毛发按照要求在戚于景不在的时候寄给了机构。

寄走之后，她看着手机上通知三日后出结果的消息，又觉得荒谬地一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小说女主角了？

连篡改公安局信息这种事都能幻想得出来。

或许，她真的只是脑子出问题了。

自嘲着想着，戚灵玄转过身准备去找戚于景，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耳边响起了一道低语。

“li……k……yi……an。”

那道声音卡得断断续续，像是一通信号不好的电话，甚至卡出了一丝电音。

戚灵玄站住脚，她猛地抬起头朝旁边看去。

什么？那个人在说什么？

li，k……离开？

离开哪里？

她此时就在医院住院部的楼梯口，她四周不少住院的病人和来看护的家人或在散步，或在忙碌地穿梭在楼道间，手上还拿着诊断单。

但是没有一个人是这道声音的来源。

“你看什么？”一个中年男人脾气不好地怼道：“没礼貌。”

戚灵玄没有理他，而此时，她耳旁的声音依然还在继续。

“p……ju，l……kai，wo……z，ai……停车场……0点。”

“t……lai……e”

那道奇怪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整个世界的声音连同那道声音一起消失，周边的人嘴边一张一合，但是却一点声音都没传到戚灵玄的耳中。

下一秒，那个之前冲着戚灵玄嚷嚷的中年男人伸出手指着她，但令人惊悚的是，他脸上的五官却开始融化成血水，两颗浑浊的眼珠子随着血水流淌出眼眶，滚落在地上，他的嘴还在张合，里面像是排污口一样哗哗地吐出了血块和完整的内脏。

他另外一只手抬起来，将他那指着戚灵玄的手指硬生生扯断，筋连着肉，森白的骨头裸露出来。

就在此时，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安静到仿佛只剩下戚灵玄一个人的世界中终于传来另外一道声音。

“你怎么了？”

随着这一拍，戚灵玄发现刚才那血腥的一幕陡然消失，那个中年大叔安然无恙地杵在那里，依然一脸不善。

这，这是怎么回事？

幻觉？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刺骨的寒意让戚灵玄浑身一抖，她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看向那拍自己的肩膀的手的主人，是戚于景。

而在他那双星眸之中，戚灵玄清晰地看到自己惊慌的神情。

“你怎么了？”戚于景平缓的声音在此时如同镇定剂一般，平和地推入到戚灵玄的身体之中，让她的惊慌奇迹地平静下来。

此时，戚灵玄才发现自己背后湿凉一片，那是刚才冒的冷汗。

“没，没事。”戚灵玄摇摇头，随即她又看向那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想要发作，但或许是顾忌到她身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这次只是瞪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嘀嘀咕咕地离开。

戚灵玄被他一瞪，没有生气，反而是开心，开心那双眼睛还好好地在那人的眼眶里。

刚才那些，一定都是错觉。

她或许是真的脑子出问题了。

“你看着脸色不太好，刚才发生什么了？”戚于景看了眼那个离开的男人，“他欺负你了？我看你刚才一直看着他，而且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戚灵玄一点也不想谈及刚才她所幻想出来的事，她摇摇头，抬脚快速地往自己病房方向走。

因为戚灵玄的检查一切正常，医生诊断她的失忆更多是心理因素，在下午，她便被安排了一个心理咨询师。

医生姓林，看着才二十多岁，头发被精致地打理成漂亮的弧度，略靠近一些，便能闻到发梢上香甜的护发精油的味道。

“你想我怎么称呼你呢？我可以直接叫你灵玄吗？”她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身体微微向戚灵玄的方向倾着，语气舒缓温柔，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亲近之感。

“叫我全名吧。”

林医生微微一笑，“那我就叫你戚小姐，可以吗？”

戚灵玄点点头。

“我看了你填的调查问卷。”林医生手上拿着一个资料板，她看着里面戚灵玄在等待时间填好的问卷，“你在前不久遭遇了一场事故，然后失去了部分记忆，是吗？”

“是的。”最起码那些人是这么和她说的，她皱着眉，“但是，我觉得很不合理。”

“怎么说？”林医生专注地看着戚灵玄的双眼。

“发生事故如果受到刺激，我忘记跟事故相关的记忆，这是合理的，可是我有个哥哥，他明明与事故无关，我为什么会连他也忘记？”

林医生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沉吟一声，她微微起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

随即，她将苹果往地上一摔，在戚灵玄疑惑的视线中，她将苹果捡起来。本来新鲜的苹果表面平滑光洁，此时有一块碰出一块凹陷，另外几处地方也有一些轻微的磕伤。

她用手指捏住苹果的两端，让苹果在戚灵玄的眼前转了一圈，她说道：“人的记忆系统就像这个苹果，在遭受事故后，因为心理和精神上的刺激，人的记忆会出现受损是件和正常的事，但这种受损不在人为控制中，所以很难精准锁定某部分的记忆，更何况人的大脑神经元都是相互搭桥，牵一发而动全身，与事故无关的记忆受到影响也不令人意外。而且，或许你的哥哥与你这场事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戚灵玄一愣，“联系？”

林医生轻声一笑，她将苹果握在手中，“你不要想多了，我指的是，比如说，可能你在车上和你哥哥有过通话，也可能你与你哥哥一起坐过这条公车线，这样你哥哥与这场事故中的任何一点元素有过牵扯，他在你脑海中的存在受到影响，都是很正常的。”

“……”林医生的话，让戚灵玄心中的怀疑打消不少，林医生确实说的有道理，如果戚于景是她的哥哥，他们一起坐过这条公交线也不意外，在车上打电话，也很正常。

戚灵玄问道：“那我该怎么恢复记忆？”

“那我们需要回到一切的原点。”林医生将苹果稳稳地放到茶几上，她依然紧盯着戚灵玄的双眼，一般情况下，这样直勾勾的视线会因为携带着强烈的侵略感而引起别人的不快，但是她的注视却不带任何的侵略性。

“原点……”

“7月9号的那场事故。”

“……”所有人都在问她7月9号的那场事故。

但是戚灵玄直觉并不想去回忆那天的事情，而且她也回忆不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苦学已久的学生俯首案牍之前，盯着一道怎么做也做不会的数学题，却还要去试图理清里面的做题思路一般。

从小就天资聪颖一学就会的戚灵玄第一次与班上那些笨鸟先飞的学生感同身受。

不过林医生发丝上的香甜精油味适时地传来，让她心中那股道不明说不尽的烦躁平复下来一些。

她皱紧着眉头，艰难地在自己冗杂的记忆中抽丝剥茧。

“这些天，我有陆陆续续想起来一些事。”她说道：“我想起来那天台风，老板让我们关上店门回家，那天也没有工资，我拿着店里的伞，在车站等了一会儿车，车来了，而那会儿，还没开始下雨。”

林医生没有打断戚灵玄的描述，她甚至呼吸声都减弱了几分，小心翼翼地，不敢打扰一分。

“当时车上人不是很多，我随便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那天很累，所以我就打起了盹。”这是戚灵玄第一次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口述出来，而语言仿佛具有一种魔力，在她慢慢描述的时候，她脑海里凌乱的线索也随之组建出一个清晰的画面，她想起了当时窗外乌云压境，仿佛要吞噬整个城市的海岸线，以及凌厉呼啸的风仿佛有了实体，像一把高速运转的电锯，也像朝自己狂奔而来的猛兽。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下起了大雨，高涨的水位漫进车里……”戚灵玄那双眼睛逐渐变得明亮。

是的，当时水涌进了车里。

是雨水？

不，雨水不可能将整个车淹没。

那是海水。

她开始大叫着让司机将车开上山坡，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为什么没有人回应她？

车上的人呢？警察说的那些与她同在那辆车上的另外八个人呢？

不对。

不是8位。

戚灵玄从位置上站起来，她摇着头，“当时车上，除了我，只有3名乘客。”那是3个男人，他们分散地坐在偌大的车厢之中，彼此之间互为戒备，更重要的是，当时水漫进车里，他们三个人却无动于衷。

而车还在开着，但驾驶位上早已经没了人。

那是辆在自动往前开入海中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