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习惯了早起，但是醒来后没出去房间，胡思乱想地静静呆着。杨光耳朵一贯灵得很，直到听到隔壁开门的动静，麻溜地跟着起来，跟路星为打个招呼。
“洗漱过了吗？”路星为问。
杨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没有。”
两个人交替着洗漱好，昨天路妈介绍家里摆设的时候，路星为当时就发现一楼电视旁边有个简易书架，无处可去，就去楼下随便翻翻，人难得的暂时悠闲起来。
路爸路妈作息比较规律，没过多久就起来了，看着一楼这般岁月静好的样子，心里微微发麻。这间房子里，好久都没有如此安逸的少年气息，那些摆放着的旧物件们，仿佛跟着变得活络起来。
两人这段时间，工作其实耽误了不少，路妈那边请假多请了一两天，而路爸一到海西，就身不由己，起床之后，东西都没吃，喝了杯咖啡就直接往公司赶。
跟外公外婆约好了中午要过去聚餐吃饭，其实时间还挺早，忙碌了这么久，路妈本来想着路星为该好好歇一会，人反正已经到了海西，不急这一时半会。
但是路星为想着第一次家庭聚餐，总想尽可能体面点，衣服是路爸路妈之前买的新衣服，摸了摸头发说道：“附近有剪发的地儿吗？”
“有啊。”路妈仔细端详了下路星为，头发是有点长了，前额的头发快扫到睫毛了。顺带着，多看了眼旁边的杨光，他头发倒不长，但是不晓得是哪个没眼光的人剪的，西瓜皮造型，人略显呆板。“杨光，你头发也修修吧，新发型新气象。”
路妈简单收拾一番，开车带着两人没图近，而是往市中心开，那边有自己熟悉的发型总监。工作日的早晨，市中心的路依旧堵得不像样。
到达店里差不多十点了。路妈来之前跟总监提前打了电话，时间这么早，其他工作人员还好说，总监就蛮难找的。
“李姐，好久不见了啦。一大早就待命等你呢，做个什么发型？”总监跟路妈很熟悉了，一进店就热络地打招呼。
“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打扰你了，这次只给两个孩子换个发型。”
总监其实一早就看到这两孩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两人装扮够新的，五官其实都是好的，但是从皮肤和发型上来看，一打眼就知道不是城里长起来的孩子，疑惑着问：“这是哪里来的朴实小帅哥？”
路妈高兴地拍了拍路星为的肩膀。“我儿子，找回来了。”
总监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她听说过路妈家里的事，没想到真能找回来。“呦，这可是大喜事，恭喜呀，陈姐。”
路妈高兴地接受别人的恭喜，这种恭喜她感觉自己怎么都听不够。
路星为确实五官能透出跟路妈的相似性，倒也很容易分辨，不过旁边这位，没听说陈姐走丢两个孩子啊。
“这位是？”总监比划着杨光问道。
“老家孩子，一起来家住的。”路妈没多解释，不想让杨光的事搞得人尽皆知。
发型总监没再就着身份多聊，安排了人先帮路星为洗头。路星为上高中后，虽然也去过几次理发店，但那种便宜理发店为男生理发就是用推子直接来，省略了洗头的工序，谁头发实在比较脏的话，就用泡过热水的毛巾狠狠地搓几下。
路星为第一次享受别人的洗头服务，整个人僵硬到不行，脖子悬在洗脸池上，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小哥一按摩，他感觉从头到脚都被力度穿透了，人都木了。洗完头，仿佛跟受了刑一样。
坐在镜子前，总监问他想要什么发型。路星为只是想把头发剪得短点，没别的其他想法。总监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卡嚓卡嚓开始用剪刀造型。路星为觉得之前在店里用推子，可能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这会又是剪又是吹又是喷的，足足弄了三四十分钟。
不过，看到镜子里的全新自己，路星为甚至有点陌生感。
同样洗好头的杨光本来也是悲里悲催地受磨难出来，看到全新的路星为，楞了一下，然后由衷地赞美道：“剪得真帅。”
总监听到了，小剪子飞舞得更轻快了些，想着给这两个小土包子展示手艺的时候到了。
不过到了杨光这，可惜总监预想的手艺半点没用上。
总监端详着杨光的五官，年纪小，发育慢点，脸透着雌雄难辨的秀气，一时间在脑海里已经为他设计好了发型，准备好了自由飞舞，只是习惯性地问一下小客户的意见：“有想要的发型吗？”
“我……想要跟他一样的。”杨光毫不迟疑地指了指不远处靠着凳子玩手机的小哥。
总监已经撑开剪刀的手顿了顿，顺着杨光的手指往旁边看，是小杰，发型是黄色的短寸，几乎贴头皮。
“你还要上学吧，上学不能染色。”总监没想到这乖小孩相中的发型这么野。
“不用染色，长度就要那么短的。”杨光补充道。然后，杨光感觉自己指完人，身边的人都露出近乎疑惑的表情，甚至远处的小哥都被感染到，懵懵地抬眼看过来。不确定地又追问了下，“能成吗？”
总监基于专业角度，诚恳地建议：“你脸型偏圆脸，比较钝感，剪成那样不见得会很合适。”
杨光抿了抿嘴，刚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喜好已经难得勇敢，当被否定时就有点无措了，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路星为。
“他想要什么就剪什么吧。”路星为捕捉到了杨光近乎求助的讯号，替他说了句话。话毕，杨光的眼光就感觉亮了些。不过，衬得此时此地的西瓜皮发型更加违和。
等到总监又看到路妈点头也同意了，才叹息着放下手上的剪刀，换成了推子。头发一片片往下落，中间的滑稽其实让杨光闭眼吸了口气。
等到把头发全部剃掉，总监反而先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会变成灾难现场，没想到这小乖孩的头型竟真能撑得住，不会显得特别激烈违和。皮肤虽然黑了点，但是本身五官清秀一派的，到底年纪小，不显得糙，反而有种淡漠的故事感。
不过杨光一开口，这虚空的淡漠感就弱了些。“谢谢您了，总监老师。”
他总是一本正经说话，语调又太软了些。
杨光站起来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头，旁边的路星为看着好玩，也有失稳重地上前摸了一把。
“挺好的。”路星为评价道，并且内心真觉得手感真不错，头发虽然短，但也挺软的。
杨光听到夸奖就很不好意思，默默低头，但是发红的耳朵尖一点点都遮不住。
开车到达外公外婆家，时间刚刚好。大概是耳朵一直操心着楼下的声音，听到熟悉的发动机，车刚熄火，就见外公外婆两人从楼道里迎了出来。
老两口当时对这第一个外孙也是疼到骨子里，孩子丢了之后同样是茶饭不思了好久好久，但是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丢孩子的罪过而日渐憔悴，他们只能强撑着先打起精神来，劝解路妈看开些。
这会儿又能看见宝贝大孙子，老两口更是激动十分，直直走到路星为跟前，拉着他的手，拍着肩膀，连连说“好”，“回来得好”。
他们激动之余，从心底里其实还有着一丝难言的亏欠，眼泪怎么都抹不干。
路星为跟老人打交道的经验并不多，但是看着两个头发斑白老人的泪眼，不自觉地泪水盈了眼眶。
这两年外公外婆的身体不太好，路妈不敢让他们情绪太激动，看着老两口身上的围裙，安抚道：“人都在呢，爸，妈，做什么好菜呢，上楼让两个孩子尝尝去。”
外公外婆两人提前就知道了杨光的事，这会儿顺着话音关注到了旁边隔了点距离的杨光，招呼他走过来，也是连连夸“好孩子。”老两口一人拉扯一个孩子，带着上楼。
两人一大早就去外面买了很多好菜，煲汤煮肉，早早就开始忙活儿，进了屋里，擦眼泪的手还没放下，闻味的鼻子先觉得不对劲。
“哎呦，老头子，排骨是不是糊了？”
“怕是糊了，刚急着下楼了。”
被烧糊的红烧小排一打岔，老两口的情绪堪堪稳住，又开始忙里忙外，拿些水果点心招呼他们两个孩子坐着。
路星为和杨光两个人本想插手帮些忙，实在不熟悉，担心变成上去添乱，只好听吩咐地坐在沙发上。
环顾一圈，如果说在昨天路家的房子里，房子看起来年份挺新，墙面很白，里面有着小时候的全家福，陈设的旧物件，书架上主要摆着的还是小孩子的认字书，即使套上了新壳子，房子里的时光仿佛还是凝结在过去。
而外公外婆家，即使房子是老旧的，但是里面的生活烟火气反而透着股新味。杨光看到了墙上的照片，他想照片里的那个人该是路星仪了。
最左边那张看起来像是新贴上去的，里面那人看起来跟当下的路星为有着一样的眉眼，半躺着穿个老头背心，抱着半个西瓜吃。
错落摆放的照片记录了路星仪成长的模样，旁边还贴着有点卷边的奖状，小柜子上放有奖杯。门后的挂衣架上叠放着几件时下流行的外套，柜子旁边放着把吉他，挨着墙是架钢琴，阳台的花盆中间晒着运动鞋，茶几的玻璃底下放着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
直到此时此刻此地，路星为和杨光才感知到路星仪真实的模样和生活的气息。
“原来路星为真有一个弟弟啊。”杨光如是想。
如果说之前的简单通话和路家的印象让他们感觉路星仪是近乎虚无的存在，很不真实，而在这里，一个成长着的少年印迹在这间房子里暖暖地萦绕着。
路星为有点好奇照片的细节，起身走近到照片墙边细细地看，沿着昨天全家福那个小小的模样往后找，有站在花丛里脸红的很的小朋友，穿着迷你西装的钢琴小王子，有踢着球的运动男孩，有抱着外公外婆的随性景区照……
杨光则是感兴趣地看着柜子上那些奖杯，造型很不一样，有一个造型非常显眼，是琴键的模样，带着翅膀，材质金灿灿地，他好奇地想去摸一下，想感受一下是不是真金子。指尖还没碰上，只听背后“咔嚓”一声，门开了。
两个人回头，一个人走进。
作者有话要说：
设想的故事很多。可直到第九章，另一个男主角才准备出来。我可能不只是慢热了，我是流水账里的菜狗子，没有节奏感的一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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