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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地看了萧隐一阵，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别动，”按住了萧隐的手背，伶舟絮道：“我帮你上药。”
萧隐就不动了。
脱下来她衣服以后，纵使伶舟絮事先在内心告诉自己好多次：萧隐身上的伤很可能不止胳膊那些。在看清了她满后背也都是伤痕的刹那，伶舟絮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些伤也是有新有旧，有深有浅，她不由一遍遍去看萧隐，而这时萧隐背对着她，她无法看见萧隐的具体神情，可是即便如此，在她轻轻揭开衣服时她也不止一次发现萧隐似乎也在发抖。比起紧张，伶舟絮知道，她应该是觉得疼。因为有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了，创面还跟衣料有粘连，所以在掀衣服的时候，伶舟絮问了她一次又一次，可不论怎么问，萧隐都说“不疼”“没事”，伶舟絮又急又气，手下动作却利落，三下五除二已经把她那些创口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完全不比萧隐自己弄得差，萧隐有些愣住了。伶舟絮：“我这个人吧，虽然理论知识掌握得普遍差一点，但也分哪方面，外伤包扎啥的就是我特长，”她说着，把最后一卷纱布贴到了萧隐身上，“好了。”
“你先别急着动！”她连忙制止萧隐转头的动作。闻声，萧隐立刻不动了。
伶舟絮松了一口气，拿手背给自己擦了下额头：“你有些创口本来就更容易造成撕裂，你要是乱动，估计没一阵就又开了……”
萧隐应声道谢。
伶舟絮：“不用那么客气，你也是为了我才这样的。”说完，她好像又想起来了自己做过的那些冲动的事，一下子没了声音，萧隐适时开口，道：“萧某受雇于终南，此行本就应当保证絮姑娘一切妥帖。”
伶舟絮听了却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又看了看萧隐，张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我去给你烧壶水，擦擦身上。你现在浑身都灰扑扑的。”
萧隐听了微微一愣，但却没等回头就听伶舟絮叫道：“很快的！你等着就行！别回头！”
……
两个时辰后，伶舟絮终于端了一盆水进来了。萧隐听到脚步声那一刻就想回身查看，可她想起来伶舟絮之前的嘱咐，便也没有乱动，直到伶舟絮走到了她旁边，咣当一声放下铜盆，她这才看清伶舟絮现在的模样：头发蓬乱、脸上还沾着两道草木灰，神色中藏不住的疲惫，最扎眼的莫过于她的双手，那两道原本缠了纱布的手这时候也黑溜溜的，萧隐记得她手上还有伤，立马就要动身站起来让伶舟絮坐下，给伶舟絮上药，可伶舟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了回去。“你别动！”她吸了口气。“我都回来了，也不差坐这么一会儿。”
“你在这儿等着。”她说，“我换个纱布就给你擦洗一下后背和胳膊。”
萧隐本想反驳，然而看着伶舟絮坚定的眼神，一时间她也说不出话。
氤氲的水汽从水盆间溢了出来，伶舟絮套了一对鲛绡手衣，细细给她擦洗着后背和胳膊上的尘埃，萧隐沉默着，屋子里大多只有噼噼啪啪的水珠碰撞声和两个人浅浅的呼吸与心跳。
终于，萧隐道：“絮姑娘是不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伶舟絮手下的动作顿了下，却也没有意外，也没遮掩，直接点了个头，“对。”
萧隐：“絮姑娘可是想问我，我是如何相隔那么远就一下子发现那狍鸮的？”
伶舟絮应声，她并没有放下手头的活儿，也没有接着追问，因为她知道萧隐已经推理出了这点，那么接下来有一定可能会解答这些问题。果然，萧隐继续说道：“因为我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和腥膻味，而且这种味道和人和羊的都不同，很奇怪。”
伶舟絮也觉得奇怪：“你是怎么‘闻到的’？”
那时候最起码都有个接近百米的距离了，而且当时就算身为修士的伶舟絮以及那一帮明显五感强过了萧隐这个凡人的人都没察觉出来不对，为什么萧隐就能有如此敏锐的感官？
萧隐摇摇头：“不知道，可我确实能感觉到非常浓重的味道，还可以确定那东西的方位。”
伶舟絮：“通过啥？鼻子外加直觉？”
萧隐想了下，又摇摇头，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面部，伶舟絮忍不住凑上前，偏头一看，只见她摸的位置是眼睛与鼻孔之间那部分，伶舟絮不由不解，而萧隐顿了下，低声道：“那怪物出现的时候，我这部分立刻‘闻到了’那些气味。”
“然后呢？”
“然后我下意识舔了下嘴唇，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对了，”萧隐回想道：“人群的西北角，那个携带了浓烈陌生气息的东西快速往前爬，越来越接近人群，但却停在了三十二米，两寸左右的位置，在即将现身前猛地趴俯在草丛中似乎在埋伏……”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然后就在我回头以后没多久，那东西忽然扑了出来。动作很快，体型不算小，大约八丈的身高，从‘感应’上看，它似乎既能够四肢并用地爬行又能够适度的直立行走，而且从它之前的举动来看，那家伙疑似有一定智力，一旦正面交锋，按照当时大家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恐怕它很不好对付。因此，当时我选择带着絮姑娘先走。”
伶舟絮倒吸了一口气。
她完全没想到萧隐竟然真的能说出来！而且她说得太流畅，太自然，煞有其事，伶舟絮几乎没办法怀疑她说话的真伪，可是她想不通——如果萧隐真的是凡人，她为什么能这么快分辨出潜在危险的？萧隐显然也察觉出了伶舟絮的疑惑，可她没办法解释这些，这就像人有呼吸的本能一样，从萧隐很小的时候起，她就有这么敏感的洞察力。
伶舟絮还在思索：“那你经常通过你上边说的这些感官‘看到’潜在危险吗？”
萧隐摇头：“不完全是。”
她长期处于一种放松状态时，这种“感官”的敏锐度会降低许多，而她之所以当时警戒性拉满，就是因为伶舟絮和她聊了那重瞳的丁的以后，还说，那丁的曾算出来伶舟絮有血光之灾——
“所以你是表面安慰我，其实自己内心也紧张起来了？”伶舟絮咂舌。
萧隐没有反驳，轻轻应了一声。
伶舟絮：“看不出，真的看不出啊。”她喃喃。在萧隐安抚她的时候，她以为萧隐就是单纯的胸有成竹，谁承想，原来萧隐自己也确实为此有不小的情绪波动？
可她不论行为举止还是神情都深藏不露，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伶舟絮想着，禁不住端详起萧隐的脸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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