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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个典故他是深知的。
在座的都知道始皇帝成为玄天上帝,诸神主宰,正是政教合一的好时候,但是秦帝国经不起大折腾。
恰恰祖先崇拜,神仙崇拜是华夏民族的信仰。今天有亲眼所见的神仙,立庙一事传到各地,必然群情激动,若不加以限定,势必三步一廊五步一庙,一发不可收拾,坏了大秦法度,伤了百姓之心。他们在新朝就看不到希望了,大秦争取民心就更难了。
几人思来想去也没有太好法子。
张良依旧坚持,只在四十八郡首府为始皇帝立庙祭祀。统一制式,三道门三座殿,一重门二重门门高五尺,三重门门高九尺,意为九五至尊。一重门建武英殿,分列大秦六百年名将十人,意为对外征伐;二重门建文华殿,分列名相十人,意为对内建言献策;三重门建玄天上帝宫,左右各四先王,玄天上帝居中,大秦明君共享祭祀。严格规定用地十亩。但有超出,秦法问罪。
扶苏没有表态,他等众人看法。
王翦老成持重,他首先明确认同张良意见,同时建议说:“为保证不变样,由匠作做好模型,绘好图纸,标好尺寸,分发天下照做。”
扶苏点头同意,他们又议了先王名将名相人选,许久后决定名单如下:
帝宫配享先王有秦襄公、秦穆公、秦献公、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悼武王、秦昭襄王、秦庄襄王。
武英殿始皇帝居中,分列名将有白起、司马错、公孙衍、樗里疾、魏冉、王翦、尉缭、王贲、杨端和、蒙恬。
文华殿始皇帝居中,分列名相有由余、百里奚、蹇叔、商鞅、张仪、甘茂、范睢、吕不韦、李斯、冯去疾。
“佐父皇定天下的股肱重臣不多了,你们要好好保重!”扶苏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颇有感慨地说道。
这是一番来回极限拉扯后定下的名单。李斯放入名相是很多人反对的,一个晚节不保的叛逆者不应得到供奉。
同样引起争议的还有张仪、范睢、吕不韦、冯去疾、杨端和、蒙恬。
张仪只逞口舌之利,范睢睚眦必报、气量狭小,吕不韦**后宫,冯去疾功勋不显,杨端和与蒙恬吃过败仗。
人心是自私的,人是在乎身后名的。以后孤也可以建一座九重楼阁,专供立有功勋的将相,再立一座塔,祭奠为大秦而死的兵士。收将相兵士之心。
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功勋旧贵王家蒙家冯家家家有人上榜,杨端和则是新贵代表。有他在,李信看得到希望,他不会反。同时也是在告诉冯去疾,不会因为冯劫之事与冯家离心离德。
把咸阳城新旧贵族拧成一股绳,以应对来日不可知的困难。他时刻在积蓄力量。
匠作司有墨者,很快根据要求绘好图纸,做好模型,送到太极殿。
此时扶苏刚刚结束打坐修炼,正一边喝着稀粥,一边在看墨家机关术。
“你说机关鸟能飞吗?”扶苏忽然问道。
他没有过多看做好的模型和绘好的图纸。他不是很懂这个,而墨者最懂,交给他们来做,他总体是放心的。
“能飞。只是我目前做出来的飞不太远。技术有点断代了。”田翔惭愧而惋惜,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塑。
“孤看了几篇,这机关术不能丢弃,还是要捡起来,好好研究,指定能够造福帝国。”扶苏踱到田翔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头,鼓舞他道。
“臣立即汇报巨子,请巨子带领精通机关术的前辈出山,为殿下赴汤蹈火。”田翔激动万分,他声音颤抖着说。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只希望能够研究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是。”他怏怏不乐、垂头丧气地来,满怀希望的离开。
希望给你们了,愿不愿意倾心为帝国服务,就看墨家抉择了。春秋时期,天下非道则墨,墨家隐隐有一哥的地位。战国至今,道家越来越强,儒家也不示弱,法家在大秦生根发芽壮大。道儒法三足鼎立,墨已经落寞了。识趣最好,不识趣就待在机关城,固步自封,直至消亡。
扶苏无事,出了太极殿,绕皇城看望将士。城门早已不见战乱痕迹,门上刀剑痕迹已经消失,街上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悲伤和记忆只留给死去人的家人。
扶苏伸手,风从手中吹过,抓不住留不下。
“起风了,何时风才会停啊?”他心里没底。
“殿下,这风是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就停了。”一个大着胆子的兵士回答。
他脸很青涩,十四五岁的模样,清瘦。站在士兵中像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你多大了?”扶苏在他面前站住脚。
“回殿下,十…十六岁了。”他又磕磕巴巴地说道。
看得出来,扶苏站在他面前,他会感到紧张。
“秦法,年满十八才能入伍。”扶苏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下来。又起风了,有些刺骨,少年士兵哆嗦着直打颤。
“殿…殿下。我…我是补缺…补缺父亲的。父亲今天战**,大哥也战**。家里只剩下我和嫂嫂相依为命。我来站岗,一个月能多领一吊钱,可以让嫂嫂吃顿肉。”少年哭呛着。
他父兄战死,帝国已经给了抚恤。但是他年纪小,嫂嫂又干不了重活,坐吃山空,很快就会变得更加清贫。他只能借着父兄荫庇,来谋个站岗放哨的差事。细究起来,他确实违法,是要罚款劓脚的。
大秦执法甚严,还要连累给他谋差事的大人。他呜呜地哭着,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么样的刑罚。他知道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得更好。看着扶苏那张能挤出黑墨的脸,他更加绝望。
天突然就变得阴暗了,黑沉沉的云层压抑着,风也吹得更急更紧,像是在呼号着什么。
他头垂得更低,汗水已经打湿他的麻衣内衬。他仿佛在面对惊涛拍浪、泰山压顶,在扶苏越来越重的威压下“扑通”跪在地上。
扶苏那张本来白净的脸已经黑如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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