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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以明家的别墅前停了一辆体积很大的黑色保姆车，刚才同她们说过话的管家站在大门口，对姜以明说清洁公司的人已经到了，还有他的朋友。姜以明看上去还是很烦躁，司琪隐隐地感受到了一种焦急的情绪，里面似乎还裹挟了几分不安，但她又不好推测这种情绪是不是来源于姜以明那位到场的朋友。
“ttcx大概几点出餐？”
“我让她们一点前送到。”
司琪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还早，现在才刚十点。她们三个松松散散地走进前院，下面的园艺人员已经不在了。
“等餐品送过来就让其她人都走吧，下午要在房子里开派对，我不喜欢被人打搅。”姜以明刚交代完，从后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大声吆喝了一下。
来的人比姜以明还高半个头，他穿了一件花衬衫，一条很宽松随便的卡其短裤，脸上挂着副镜片巨大的太阳眼镜。对方朝她们走过来，整个人都松松垮垮歪歪斜斜的，司琪凭外在判断这个人不是很正经。
“你没看天气吗，今天还要下雨，连着这几天都是，晚上你要在院里吃烤肉，你自己出去淋着给我们弄吧。”陈澄霖笑嘻嘻地说，声音细的让人惊讶，他的声音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
“你不是说中午以后再过来……”
“我说着玩的，开玩笑，”陈澄霖的说话习惯让人听着很难受，司琪说不上来，他比她高太多了，好像一下就把她罩在阴影里。“小蒋来了？”
“没有，我不管了。”姜以明语调平平，下一秒，陈澄霖的注意转到了她身上。
“美女，怎么都不说话，不用不好意思，要不然换你男朋友给我介绍一下。”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就知道。司琪扯着笑脸，试图掩盖那种尴尬。
“没没没，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这是司琪，”姜以明插在她们中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这是我朋友陈澄霖。”
“你好……”
“我都听小蒋说了，我哥们住院这几天一直都是你在身边照顾的，跟你讲，司琪，他以前从来——从来都没带女生到过这，你信我。”
司琪张嘴，姜以明先她一步张嘴，不过不是为了反驳，他碰了碰陈澄霖的胳膊，有些不满地问，“蒋梦媛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们俩不是……”
“司琪——”陈澄霖绕过姜以明，转了个圈挤到司琪左手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把胳膊搭到了她的肩上。姜以明眼睛一下瞪大了。
“你听我讲，我和姜以明我们俩从小一块玩，我以前从从来来都没听他说他喜欢谁，真的一次都没有，”陈澄霖性格很强势，司琪的身体往右侧倾斜着，躲不掉他的手和他凑上来的脑袋。
“适可而止吧，你们才刚见面啊……”
“去——你急了是不是，”陈澄霖冲他比了个手势，大声道，“有段时间我还真担心我朋友是gay嘞！”
“别鬼扯好不好，你别理他，”他对司琪讲，又对陈澄霖说，“我们是朋友，一块玩的那种，你想多了。”
朋友，这个词让司琪心里暖暖的。朋友跟女朋友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在于，要跟有钱家的小孩做朋友，要比做女朋友还要难一点吧。
“朋友——”陈澄霖也在咀嚼这个词，他露出一抹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很突然地放开了司琪。
如果说当下有什么地方变了，那就是陈澄霖面对她的态度。陈澄霖转身面对着她和姜以明，一边朝——她们要到达的房门前退后，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浓眉大眼，就是字面含义。那时候，她才注意到，陈澄霖在镜片后看的人一直是她。
“说不定我们几个以后能经常在一块玩呢。”陈澄霖退到了门前，堵住之后要走的路，“我跟小明还有小蒋就是在饭局上认识的，对吧，你父母是做什么的，说不定我们父母也会在饭桌上碰到。”
后面那句陈澄霖说的很慢，像是一种隐晦的试探，一旁的姜以明皱起眉头，司琪有点迟疑地回他：“我妈妈是医生。”
“还不错，你老爹呢？”
“你打听完了没，外面真的很热！”姜以明用满是烦躁的语气冲他嘟囔道，“谁能比得过你爸啊。”
“少来——”陈澄霖推开门，终于放了行，屋里凉快的不像话，也大的不像话。
天花板很高，像是为了容纳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虽然单看房子外表设计的很现代，内里却有点复古风格，尤其是壁纸和厚软的地毯。里面的采光极佳，人走到哪都会觉得亮堂堂、暖融融的。
但这里看上去很陈旧，不论是家具，还是摆件，尽管每一个物件都干净地一尘不染，它们组合起来，整体给人的感觉像是沉寂了好几年，没什么人住在这的样子，也许姜以明确实不经常来这。
陈澄霖走进客厅，一下翻进正对着电视的沙发，懒懒散散地躺在上面，姜以明给自己找了个边上的位置，离他不是太远也不会很近，司琪则坐在姜以明的对面。
当陈澄霖打开游戏机时，司琪开始变得有些局促，她在姜以明的家，但来的人不是她熟悉的蒋梦媛，或是自己人单佳玲，陈澄霖身上的躁动气息影响了她，让司琪觉得有他在的场合很可能会爆发出一些令人不安的暴力事件。
“过来打游戏吧，要不要坐我腿上。”陈澄霖玩笑道，姜以明回了句“滚”。他没立刻投入到这件事，而是起身在沙发边的乳白色矮柜里拿了三瓶颜色各异的饮料。姜以明把绿色的分给陈澄霖，后者似乎没太注意。接着，他拿着一瓶红色和一瓶黄色的走到司琪眼前。
“我要喝红的。”姜以明低声道，听上去有些揶揄。
那干嘛还要我选。
“我就要喝红的。”她刚想去拿，姜以明做了个抽回的动作，把饮料举到了司琪够不到的位置。
“你故意的！”她小声说，声音小到几乎只能看口型，姜以明笑了笑，把那瓶黄色的塞到她怀里，扭头回到了自己的老地方。
饮料凉丝丝的，玻璃瓶外面贴的瓶标都是看不懂的语言，透过里面的细小气泡看应该是汽水。黄色什么味道？司琪小心拧着瓶盖，抬眼的功夫，似乎对上了陈澄霖看过来的视线。
可是下一秒，陈澄霖的注意只是放在屏幕上，他飞快地按动手柄，调出选项，仿佛刚才投来的目光只是司琪的错觉。
“你要玩哪个？”姜以明问，陈澄霖说了句“看看”，接着把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唉跟你说，老头最近可忙了，西郊的煤矿政府审批终于下来了，他乐的天天出去玩美女。”
姜以明抿了口汽水，话说的很慢，“你之前不是说他想等你毕业后就开始找人带你吗？”
“是啊，饼是这么画的……”陈澄霖撇了他一眼，扔过去一个手柄，“但我其实还挺犹豫的，你看阿姨给你安排去纽约上学，我们家又不是去不起，怎么样，要你哥我陪你吗？”
“你去南半球玩吧。”姜以明的目光定在屏幕上，司琪觉得自己在逐渐迷失，他们在聊一个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插口机会的话题。“反正你也不爱念，费那个钱干嘛。”
“干啊，你不也不爱念书，说的跟你学习多好一样，别装——别选这个，这个角色是我的。”陈澄霖匆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你给我的什么啊？我不喝汽水。”
“酒在里面，你自己拿。”
“搞毛啊姜以明，你家破产了，连个送水的人都没。”趁他抱怨的功夫，姜以明在刚才抢走了那个角色，再后面的内容她更不感兴趣了，司琪掏出手机，陈澄霖的存在让她忽然注意起手机屏上的裂痕。
还没等她在这边催促单佳玲快点来，陈澄霖的注意再次抓住了她。
“哎，那个，司琪？”他突然叫了她一声，司琪抬起脸，看到姜以明的头也扭到了这边，“你能不能去里面厨房看看有没有粉象，冰箱里应该有吧，粉色那种，拿两瓶过来。”
“现在人没来齐喝什么酒啊。”姜以明嘟囔道，陈澄霖挂着不是很在乎的笑容说，“我乐意，再说了司琪这会儿不是也没什么事干，走两步拿一下不就行了。”
司琪抠着那道裂痕，害怕自己的表情会变得呆傻，陈澄霖说这句话看都没看她，他对着屏幕的笑容好似一种辛辣嘲讽，嘲讽司琪混进不属于她的圈子那种不自量力。
“怎么了？”陈澄霖扭过头，眨着装无辜的眼睛，“厨房很近的，就沿着前面一直走到……”
“你到底打不打？”姜以明带着不快插进他的话。
“我打啊，所以我走不开，”陈澄霖笑得很恶劣，“不是这怎么了姜以明，不是你带她来说大家一块玩吗，都是朋友顺手的事嘛。”
“别给他拿，想喝什么自己去。”
“你不是吧你，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你到底玩不玩？”姜以明又问了一遍，一句话像是他快要耗尽的耐心，司琪站在那，嗅到了要爆发的气味。
“不是我到底做什么了？反正人又不是你的……”
砰——
姜以明把手柄重重摔在茶几上。
“有意思吗？”他冷着脸，看向陈澄霖的目光里有一种刻骨铭心的厌恶，司琪才发觉，以前他对自己表现出的那种冷漠和不耐烦，跟这个相比就跟闹着玩的一样。
有那么两秒钟，陈澄霖仿佛是被人点了穴，坐在那一动也不动，连睫毛都不会颤抖。但接着，他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一般，语义不清地低声骂了一句。
“不想玩算了。”姜以明丢下这句话离开了客厅。
司琪还在那站着，往前那一瞬间，她想不顾一切地跟上姜以明，她想跟上他，好像在他身边，她就会获得一种安全感，一种凭借嗜血的身份无法被给予的安全感。
可姜以明把她和陈澄霖都丢在了这里。
自卑冷不丁地冒出来，缠住了她的双脚，让她既不能坐下，也不能果断转身离开。陈澄霖在手机上噼噼啪啪地打着字，使她怀疑自己已经成为了另一个鄙劣男生手机里的好笑谈资。但这似乎不是最恐怖的。
没来由的，司琪发觉自己更害怕姜以明才是那个谈资。他一下被踢出了某种象征着合群与正常的同性联盟，陈澄霖则成了第一个斩断他的人。
可当她把目光从脚边慢慢往上挪时，她发现陈澄霖正扭过脸看她，嘴角上扬。那笑容既不恶劣，也不戏谑，也不轻蔑，那是一个让司琪想不明白的微笑，仿佛他赢得了某种胜利，掌握了什么秘密。
蒋梦媛就是在这时候带着单佳玲闯了进来，中断了所有窒息。
“嘿！”她挽着单佳玲的胳膊，洋溢着和夏天一样热烈的笑容，但那笑容在看到陈澄霖的下一秒凝固了，气氛又充满了紧张。
“你在这啊。”那声音像石头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水池，“以明呢？怎么没见他人？”
陈澄霖没有回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几秒，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掏出香烟，起身走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陈澄霖走后，单佳玲小声问司琪，又看看黑着脸的蒋梦媛，诡异的怒气像是悬空的漩涡，漂浮在她们周围。
不过最后，蒋梦媛还是修补好了僵持，她让过度拉长的弹簧慢慢复原，以一种几乎有点夸张的欢快口吻说道：“他们肯定是吵架了，陈澄霖和姜以明经常吵架，男生都这样。”
“怎么都没见姜以明人呢？”单佳玲意有所指地问司琪，蒋梦媛也传递来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司琪能猜到她肚子里的小想法。
“他往走廊后面走了。”司琪说。
“那他肯定是上楼了，你去上面看看他怎么样了，喊他下来一块玩呗，现在人都来齐了，房主一个人躲楼上干嘛。”
“我不……知道他在哪间房间。”
“你从前面一直走会有一个楼梯，”蒋梦媛指了指，“等你上去之后，呃……上去靠左第三个门，应该是他常住的那个卧室。”
说完，仿佛怕司琪再来回推脱，蒋梦媛欢欣地问单佳玲要不要玩游戏，她动作快的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摔到地上的手柄就落进了单佳玲的手上。
这下，司琪就只得上楼把姜以明给找回来了。
二楼也是明晃晃的，阳光不遗余力地将房子照的很透亮，但并不热，温度在这里是守恒的。
她依照蒋梦媛说的走到第三个房门前，轻轻叩了两声，门那头毫无响动。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其实大多数时候也没有这个必要，吸血鬼的听力要比普通人好一点，就是因为里面太安静了，让她开始担心起来。
“你不应声我就进来啦？”
司琪以很慢的动作拧下把手，一边补了句不好意思，但姜以明不在里面，实际上，房间里的情形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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