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轻舟行了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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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轻舟御剑飞在东来山上空,庆湖湾蓝色的河水,山边低垂的云朵,草地边高耸的雪山。
风景映入眼帘,思绪回到过去。
回忆是一条死胡同,念旧的人找不到出口。
故事的开头波澜不惊。根骨尚可的小屁孩被山上的仙师领进修行的大门,离开了父母,结识了同龄的修仙玩伴还有那个她。
故事的发展普普通通。她是仙师们口中的魔头之女,小屁孩自然不懂什么正道魔道,哪里有平白无故取一个八岁无辜小孩性命的道理,更何况这个小孩已经认了自己做老大。
可惜,这个道理陈轻舟懂,很多正道人士却不懂。
陈轻舟带着她一路奔波,翻山涉水,走了万里路,吃了不少苦。
最难的一次是陈轻舟被钉在了城头,血液将城墙都染红,那也是少年郎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能飙这么高,被剑刺穿这么痛,不过和她约定好了同生共死,如果能在那里画上句号,也是件极好的事情。
那次差点被青阳派的修士给打死,想到这里,陈轻舟摇了摇头,不过未来岳父大人及时出手,千里之外的一柄飞剑斩掉了修士的头颅。
故事的结尾余音绕梁。清净峰老山主向陈轻舟递出了神魂一剑,身旁的她以身祭阵,只留了一丝残魂寄托在俩人逃命路上收养的瘦弱小猫身上。事后,魔头勃然大怒,讨伐东来山三次均无功而返,小屁孩也被师傅抓住关在思过崖十年。
思过崖十年的日夜里,每当陈轻舟在修行路上稍作歇脚,悲伤和懊悔的情绪就会袭来,反复咀嚼回忆。
逃亡路上的点滴,清净峰上以命换命…
若是当年自己再强一点,会不会不一样…
若是当年自己再勇敢一点,会不会不一样…
若是当初自己和且曼一起死掉,会不会更好…
十年的日和夜里,陈轻舟的心弦被反复拉扯,回忆像把发钝的刀子割在心口,又像一条死胡同,陷入其中无法走出。
每当陈轻舟心弦即将绷断的时候,嗔气反噬入主,此时都会听见一声猫叫。
肩头的且曼打着哈欠,慢悠悠的把爪子搭在陈轻舟的脑袋上,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陈轻舟。
好像在说,“傻瓜,我在呢。”
那时的陈轻舟哭的更大声了,但心弦终是松了下来。
忽然草地上的招呼声打断了陈轻舟的回忆。
老铁的铺子开在成片的绿色草地上,牛马成群,时不时从铁匠铺周围经过,这个汉子正在向天空中飞行的陈轻舟招手,似乎在叫他下来喝两杯。
陈轻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有正事要办,不能酒后御剑,办完回来再喝。
铁匠铺的汉子骂了句娘,这混小子,一叫他还剑,就说自己有正事要干,没时间。一扫手,又回到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发誓下次再也不借剑给这小子出风头。
青白真人端坐在万虚宫门槛上,看着天上这个十年未见的弟子。
“不错,心性比十年前更加坚韧了,是好事。”青白真人顿了顿,“个子也长高了…”
十年前是青白真人从清净峰老山主手下救了陈轻舟,耗费了千年修为,逆天行事,将且曼一缕残魂留了下来,所以当青白真人把陈轻舟关在思过崖十年,陈轻舟一点也不曾怪过他。
“清净峰老山主已经仙逝了,神魂一剑耗尽了他的本命修为,所以你进去之后没两年就走了。”青白真人顿了顿,“进去这个词似乎不好听,像入狱,可又一时找不到其他词代替。”
“哎,算啦,进去就进去了,你小子是应该关一关。不过为师如果没记错的话,五年前你就突破七境了,自己可以出来了,为什么又在里面呆了五年。”
“师傅让我在里面呆十年,我自然要呆十年。”陈轻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更何况,五年前,徒弟的身体能走出来,心里还没走出来呢。”
青白真人叹了口气,自己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摇了摇头,“你七境的底子打的还算扎实,快赶上你大师兄当年了,对了,且曼还有的救,但需要去一趟末法时代。”
陈轻舟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末法时代?”
“佛教大能推演,万年后将再现末法时代,那个时代天地灵气枯竭,练气士很难修行,但却是魔教修行的大好时代,山精鬼怪不再受这磅礴的天地灵气影响,只需吸食世间贪嗔痴,即可在修行路上一日千里。”青白真人指了指陈轻舟肩头的且曼,继续说道,“且曼或许可以在末法时代凭借一缕残魂修成人型。”
“可是且曼怕是活不到末法时代了…”陈轻舟说道。
“可不要小瞧师傅我呀,这些年师傅也没闲着,你入了七境了,师傅也是快摸到九境的门槛了,只要天时足够好,加上东来山的地利,送你这小小七境进入光阴长河不是什么难事。”青白道人摸着胡子,略微有些得意。
世间九境为飞升境,可入住苍穹之上的天庭大福地,所以天地之间几乎没有长期驻留的九境,修士到达八境便可开宗立派。
光阴长河是九境的修士才能施展的手段,置身光阴长河之中,既可逆流而上回到过去,也可随波逐流去往未来,但不可违背天道制约,强改因果命数。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犹可追。曾经有一位九境修士对光阴长河做出过如此描述。
青白道人八境上品,所以运用光阴长河有诸多限制,包括送去的修士境界不能超过七境,送去的时辰要符合天时等等。
陈轻舟啪的一声跪下,速度极快,极其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弟子必报此恩。”
青白道人揶揄道,“你小子在思过崖没少吐槽老夫,快起来,另外这块玉佩拿好,等且曼修成人型,通过这块玉佩与老夫联系,我再将你们接回来。”
看到玉佩,陈轻舟忽然想起刚刚被偷袭的插曲,那个佩戴着麦穗形状玉佩的凡人,于是问道,“师傅,最近似乎有一群乂麦盟的成员风头正旺,弟子今日碰到了一个。”
青白道人只是若有所思的说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啊。”随后又拍了拍陈轻舟的肩膀,嘿嘿一笑,“一个时辰后出发。”
陈轻舟跟随师傅多年,自然知道这嘿嘿一笑的含义,这老头子肚子里估计又没憋什么好事,说不定这次陈轻舟去往末法时代,也有这老头的私心。
陈轻舟准备过程中,大师兄也安顿好于灵婉和乂麦盟成员,来到归墟宫。
“小师弟,这是我其中一柄本命飞剑,唤作蜉蝣,可以藏于身体气海之内,给且曼留着吧,以后说不定用得到。”说罢,一柄精致飞剑出现在李清风手中,“师兄当年知晓你被人钉在城头,没有出手,对不住你。”
陈轻舟愣了愣神,随后拍了拍大师兄肩膀说道,“我不还在这里站着吗,师兄,当初的事情我知道的,我带着魔头的女儿到处跑,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东来山没有一个师兄弟出手,已然是很好了。”
“至于这飞剑…我是不能…”陈轻舟刚想继续说,拒绝师兄这么贵重的礼物,忽然看见青白道人在疯狂给自己使眼色,于是接着说道,“我是不能拒绝师兄的好意的,等我们回来,再还给师兄。”
当年的愧疚在大师兄李清风心中积攒许久,今日开诚布公之后,心结竟隐隐有些松动。
心随路转,心路敞宽,大师兄的笑容终于不再那么惆怅了。
青白道人知道自己这位开山大弟子十年来境界始终无法突破的原因,当年若不是青白道人死死按住了这位大师兄的脑袋,红了眼的他怕是一步踏出,踏碎虚空,转瞬即逝,就要将替小师弟出手了。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当初入魔的就不是东来山的陈轻舟一人了,事关东来山的传承,青白道人自认为问心无愧,可偏偏儒雅的李清风却不这样想,在心境一事上,李清风可以说也被关在了思过崖十年,饱受扪心自问之苦。
春风不语,就让大师兄儒雅随和的形象一直留在小师弟心中,也挺好。
青白道人掐指捏咒,一条浩浩荡荡的星光长河从天边出现,流向万虚宫中。
道谢之后,陈轻舟御剑驶入光阴长河,“走啦,且曼,我们走啦,师傅、师兄。”
“呜呼~”。
“喵呜~”。
一人一猫,踏歌而行,踩着光阴长河,顺流而下,像是一场春游,场面欢乐。
只有东来山铁匠铺子的打铁汉子,在嘀咕骂娘,小骗子骗走老子一把好剑,不过随后又会心一笑,当年自己也没少骗才十岁的陈轻舟帮自己上山捡柴火。
打铁汉子又摇了摇头,他娘的,骗子让骗子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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