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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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源对于莫微微的印象，可不止停留在“模糊”层面。莫微微在他的回忆里，是4岁时父母带他频繁登门拜访的人家的女儿。他记得母亲跪在另一个陌生女人面前，涕泗横流，恳求对方的原谅。他也记得父亲沉默地坐在屋里的角落，烟灰落满了他的裤子，烟蒂上的亮光在黑暗中明灭。而另外一个女人，看起来年龄和母亲年纪相仿，满脸疲惫，穿一身素服，发髻簪一朵白花，仿佛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坐在椅子上，了无生气。她没有任何回应，任由眼泪流淌在消瘦的脸庞。

这个屋子也黑漆漆的，到了夜晚并未亮灯，只有窗外的灯光透进来才能看到一些阴影。在客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幅巨幅相框。里面是一个男人的黑白相片，浓眉大眼，双唇紧闭，神情有些严肃。相框旁摆着一些新鲜水果和香烛，看起来是供奉逝者的灵台。

李星源小小年纪，在这种庄严的场合也知道敬畏，不哭不闹地站在父亲身旁，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声，从内屋走出来一个小女孩，个头矮矮的，身上的衣服看起来皱巴巴，无精打采。她是这家人的女儿，李星源想。如果换一个场景，他会和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玩耍，牵她的手带她去买糖，然后两人一起去游乐园坐滑滑梯。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

小女孩慢慢移动到女人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妈妈，我饿。”女人才意识到此时已经晚上9点多了。她为自己的失魂落魄向女儿感到抱歉，连忙站起身来，“微微，妈妈这就做饭给你吃。”李星源记住了这个名字，“微微”，嘴唇轻轻开合就能发出读音。这两个字，连同她小小的个子，像印章一样烙刻在星源脑海里。

过了不久，李星源就搬家了，搬去了省城。他隐约知道这与父亲有关，但具体是什么缘由他不太清楚。家里把重要值钱的物件都寄走了，留下一把房屋的钥匙交给小城的姑姑，请她代为看管家屋。母亲只是告诉他，h城的生活比小城热闹，那里有好多小朋友、还有李星源爱吃的绿豆酥和最最喜欢玩的旋转木马。

4岁到17岁，李星源都随父母生活在h城，只有逢年过节的一两天才会回来探望老一辈人。但不会做更多的停留。对于这个自己出生的县城，李星源并没有太多感情。他的年少时光，因为另一个男人的死亡，迁徙到了h城。

直到高一那个暑假，父亲告诉他因为职位调动，他要回到小城做单位的负责人。李星源也因此回到这个小城并转到台安中学念书。他从小受母亲影响，喜欢历史和哲学，不像其他男孩子觉得物理、化学有意思，所以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文科。

在他登上讲台向新同学介绍自己时，他发现台下有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看。李星源像被电流击中似的，是她，那个13年前从里屋走出来的小女孩。“微微”。

“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学，李星源。”班主任喊着，“希望大家能多和李同学交流，让他尽快融入到高二5班这个大集体。星源，你的座位暂时在莫微微后排。”

李星源在掌声中鞠了躬，走到那个大眼睛女孩的座位旁边，侧身轻轻说了一句“微微，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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