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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肆浑身的血从头凉到尾，她惊恐得想要尖叫，却发现好似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如丝如缕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渗透她的神经。
眼前黑一片灰一片，已经无暇去思考更多，她颤抖着瘫坐在少年身后，看着他手起刀落，眼前的男人渐渐坍塌在地上。脆弱的茶几立刻被那魁梧的身影压倒。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粗吼，但那却不是赵小俄的。
而是另一个夺门而入的人。
赵小俄动作快的仿佛鬼魅，那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能力。他轻巧的蹲下，躲过那人的袭击，然后转身抬肘，匕首浸染第二个人的胸膛血，再次拔出。
像切菜那么简单。
付肆没想到人的皮肉会是那样脆弱的东西，豆腐一样。其实应该不是的，若非力道大得离谱，利刃怎么会那么轻易得破开皮肤组织。
赵小俄将那僵直的男人踹开，视线在触及门后最后一人的右手时，神色一瞬间变得凝重了。
他的身形停顿了片刻，仅仅是半秒钟。付肆不明白他是在思索还是在胆怯，这个沉默寡言而狠厉异常的少年，无论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现在却站在她面前，保护着她。
赵小俄做了个门外的人没预料到的动作，他一脚踹上房门，然后一侧身滚到了墙壁后面。等那人反应过来，“砰砰”几声枪响，铁门已经被打穿几个洞。
“待会儿，我数三二一，你就开始尖叫，声音越大越好，知道吗？”赵小俄贴着墙，侧脸对着付肆，声音低沉，微微喘着气。他双腿缓慢而稳健地下蹲了，眼神灵动机敏，像是一头准备随时发起进攻的野兽。
“知……知道了。”
付肆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道。
“三，二——”
赵小俄握紧匕首。
“一！”
付肆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所有尖锐的气流都争先恐后地涌向狭小的气管，从喉间迸发出异常刺耳的声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涌动着数不清的力气。
赵小俄就是在这一瞬，冲出了门。
从付肆的余光能看到，那人手里的黑色器械没有来得及抬起，就被赵小俄的膝击打落在地，那人似乎是被这分外刺耳的噪声弄得分神，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一瞬间的失误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等他回过神时，那柄如同十字架一样的匕首已经割穿他的下颌，并且疯狂地拔出，刺入，再拔出，再刺入。
血在喷溅，喷溅在墙壁、地面和赵小俄的身上。一瞬间付肆觉得那少年手里紧握着的不是匕首而是画笔，他在试图完成一副异常诡异而瑰丽的画作。
仿佛是为了确保他死得万无一失，少年挥刀格外的用力，使那人在死前遭受到了无法磨灭的痛楚。
直到那人完全瘫软在地。
赵小俄才停下动作。
他稍稍退后了几步，准确的说，是从那几道横陈的尸圈中跳了出来。液体浸染了地面，把灰褐色的水泥地染成暗色，看不出是红，而是暗沉肮脏的深黑，就像是菜市场里随处可见的污水坑。
付肆看着少年转过身，那双睫毛纤长的眼里，闪烁着清冷的寒光。与他疯狂杀戮的举动相反的，是他始终冷静到极致的神情，就仿佛杀人不过是睡了个懒觉，又不过是从外边走进来，说“我回家了”那样平常。
她怔怔地凝视赵小俄，浑身的血液过了一遍冷水，开始缓缓的回流。
心脏重新燥热了，甚至战鼓一样咚咚狂跳起来。付肆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了，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但并不难受。
后来过了许多年，付肆回想起当年发生的这一幕，都会觉得那经历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是“启蒙”。
一场暴力美学的启蒙。
一场力量至上的表演。
.
赵小俄折回卫生间，将那柄匕首洗净，然后藏进自己的裤腰带里。他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付肆，而是审视着这满地的狼藉，蹲下在那几个尸体的身上挑挑拣拣。
付肆看着他把那几人身上的物件扫荡一空，什么身份证，钱包，烟盒，甚至是那块黑漆漆的铁方块——她在连续剧里见过，好像是一种称为“枪”的武器。
“回去，把你和你哥的东西收拾一下，别带衣服，带钱和你哥平时做事的物件，如果我猜的不错，是一些u盘……就是你哥插在笔记本上面的东西，去找一下。”
“收拾好之后，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知道吗？”
赵小俄见她依旧杵在原地，木棍一样，不禁皱眉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听见没？”
付肆回过神，一个劲点头，跑回房去。
等到收拾好行李，被赵小俄喊出来时，付肆观察到那些屋外的尸体们似乎变动了方向，并且都有一个怪异的特点——他们的脸都是齐齐朝着地面的。
“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赵小俄拉住付肆的手腕，把她扯到了自己身边，然后蹲下，从兜里翻出一个口罩给她戴上，捋顺女孩被口罩带子夹住的头发，上下审视了她一番，不由分说地给她安排了新身份：“你，现在是我妹妹，因为感冒所以戴口罩，其他的我来应付。”
付肆一双圆圆的眼睛睁着，白净的小脸被棉白的布料遮住，声音透着口罩含糊的传出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哥哥在哪里？我……我得去找他……”
赵小俄戴上一个黑色的鸭舌帽，把帽檐压的很低，下半张脸棱角锋利，少年消瘦的面部轮廓挂不住肉，颌面紧绷着，苍白的皮肤下静静地流淌着青紫色的细小血管，随着他轻微的呼吸，似乎也跟着雀跃着跳动。
“你哥，可能遇到危险了。”
付肆闻言，眼里立马蓄满了泪水。
“但是，别担心。”赵小俄把她抱在自己臂弯里，付肆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血腥味儿没有了，是中草膏药味混合着薰衣草洗衣粉的香味，莫名让她镇静下来。
“我向你保证，你会再次见到他。”
付肆被他怀里的温度安抚，那是鲜活生命的气息，她无助地靠在赵小俄的颈窝里，不经意间看到那几具神形各异的尸体，他们朝着地面的脸上血肉模糊一片，已经分辨不出生前的长相了。
赵小俄毁掉了他们的容貌。
付肆一惊，脑海里朦朦胧胧闪现了什么东西，但以她幼小的心智尚且无法理解这复杂的一切，莫大的惊恐与难过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思考更多了。
.
赵小俄带着付肆走过老街道，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们戴着口罩，衣着低调，融入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从城南一直走到了城北，公交，地铁，再到摩的，出租车……各种交通工具都换了一遍，他们终于辗转到恩市与宜市的交界地带。
赵小俄找到一处公共电话，将付肆抗在自己肩头，方便她能够拨打电话，“打给你哥。”他命令道。
付肆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赵小俄不由分说夺过听筒。
“我们在宜市的财富广场里等你。”
他说完，简短的挂断了电话。
然而，他们却没有再往宜市里行进，而是马不停蹄地奔向两市交接的服务区地带。
“赵哥哥，我们不去财富广场等哥哥吗？”付肆被他背在身后，小声地询问道。
“要真去的话就完蛋了。”
赵小俄淡淡地道，“那些人能知道你哥住的地方，肯定也能追踪到他的通话记录，指不定你哥现在就在他们手上。顺着这个通话记录一查，他们一定会在宜市的财富广场埋伏，只等你哥和我们一接头……”
赵小俄没有说下去，解释到这儿，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已经懂了大半。
付肆垂下眼眸，睫毛覆盖着清澈明亮的瞳孔，“我们不能被他们发现。”
她肯定地道。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赵小俄发现，付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有惊人的智商和洞察力，并且逻辑推理能力也很强，若不是缺少教育，恐怕早就出现在新闻报道里，和那些天才儿童相提并论了。
又回想她哥，看着也是十二三岁的年龄，却在互联网上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能够得罪得起这么一大帮子神秘兮兮的人，证明他捣鼓出的动静也绝非小可。
这对兄妹，身份似乎棘手得有些麻烦。
“他们想要的，应该是我们从出租屋里带走的那些u盘。”赵小俄将付肆往背上颠了颠，背着她往回走，在漫不经心地寻找着什么，“在没有找到u盘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对你哥动手，他们很在乎那东西，所以找到你哥的住所，想要夺走那东西，但是没想到被我们截胡了……你拿走u盘是对的，并且我们把u盘保管得越久，你哥就能活的越久。”
赵小俄嗤笑一声：
“你哥到底在做什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上哪得罪了那么一大帮子人？”
付肆没有纠结，她现在全然信任这个房东哥哥，并且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哥哥会用电脑，在电脑上打字挣钱，有时候哥哥会突然带着电脑出门，然后带着钱回来。哥哥就是这样挣钱的，挣钱养活我。”
赵小俄眯了眯眼，他曾经在网咖打工，也略微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有的人可以通过敲键盘获取别人的隐私，甚至实行网络诈骗，来钱很快，但很难学懂，没点儿知识储备是不行的。并且这是很危险的事儿，稍有不慎就会被反追踪，从而暴露出真实身份。
看来那个招惹麻烦的男孩就是从事这类工作的。难怪他一天到晚窝在房间里，就连偶尔出门也遮得严严实实，看着神秘兮兮，但到了月末又总有钱交房租。
“你往回走，是想在半路截胡我哥？”
就在赵小俄思忖的片刻，付肆已经猜出了他的安排，“你让我哥去隔壁宜市，又在这里打了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让那帮坏蛋相信我们一定会到那儿去，但是我们不能真的去财富广场，这样就中了他们的圈套。要去一个能够碰到他们并且救走哥哥的地方！”
赵小俄看着公路不远处拥挤的车流，临近服务区，那里有交警的临时突击检查，每辆车都必须靠边停下并且接受盘查。
付肆有些惊喜：“这么巧？我们正需要可以截胡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出现啦？”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事？”
赵小俄揶揄地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那么好，大老远带着你找哥哥，碰上我这种善良的人，你可就知足吧。”
付肆小声嘀咕道：“你打我哥哥的时候，没见有多善良啊……”
“嗯——？”
少年的鼻音里带了点儿威胁的味道。
付肆轻哼一声，不再吱声了。
赵小俄莫名想笑，这小姑娘现在还趴在他的背上，却已经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不过他并不反感。
“在出发之前，我打电话报警了，说这里会有人偷偷运送毒-品，看来咱们市里的警察办事效率很快啊。”
他难得有闲情，耐心地解释着。
付肆瞪大了眼：“还能这样啊……”
“当然。”赵小俄撇撇嘴。
“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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