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四
“右边，右边一点，小心。”
“好~”
段爹爹和沈师父站在凳子上，挂上旧牌匾，牌匾是祥云形状，素底红字——阮胭脂。
重新开张。
拜过财神爷，放几串炮仗，阮郎又摆出一张木牌来，上面写着：化妆五十文，前五位免费。
阮郎想让附近的人早点熟悉自己的店，“前五位免费”，既可以吸引客人，又可以让她们传出口碑，为本店扬名。
牌子刚挂出去没多久，就来了三个女子，皆是妓|女。
此地青楼不少，烟花女子很多，她们晚上招揽客人，白天空闲，便出门逛街，买些首饰、衣裳之类。
“掌柜，我们想试妆。”
其中一个红衣高髻的女子打量着店中的陈设，笑吟吟道。
阮琅早走到近前，拿一本册子给那三个女子看，笑道：“欢迎光临本店，这书册上有的妆容，在下都会画，这上面没有的妆容，在下也会画，只看客官喜欢什么样式了。”
一个青裙细腰的女子掩口而笑，一双俏丽的眼睛望着阮琅，调笑道：“真会夸口，待会儿若是画得不好，姐姐可不饶你。”
那红衣女子接过册子，翻看着，只见上面绘着各色各样的妆容，下面写着“素妆”、“桃花妆”、“飞霞妆”、“慵来妆”、“檀晕妆”……约有几十种，翻到后面，还有眉形、眼妆、唇妆、花钿的目录，十分精细。
弟弟搬来几个圆凳，请那三个女子坐下。
“姐，我想试试慵来妆，平时总听人说好看，我自己也照着图谱画了几次，总是不像……”那青裙女子轻轻点指着册子上的人像。
红衣女子翻了翻，微笑道：“好啊，那就让他给你试试慵来妆，至于我嘛……”她抬眼看着阮琅：“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妆？”
阮琅端详着她的面孔，此人是杏核眼，樱桃口……他又看了看她的一身红衣，便开口道：“依在下看来，姑娘适合醉妆。”
看一个人适合什么妆容，不只要看五官、衣着，更重要的是，此妆要与此人的气质相合。
“好，那就劳烦了。”
红衣女子快人快语，性子直爽。
“那我呢？”
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裳的女子轻轻问阮琅：“我适合什么妆？”
阮琅不假思索道：“姑娘气质温雅，最适宜素梅妆。”
紫衣女微微点头，平时鸨娘总是让她浓妆艳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一股庸俗气息，看来，还是妆郎有眼光。
阮琅没想到第一天开店就一起来了三个人，便趁着那三个女子净面的功夫，到楼上找沈师父。
“师父，来了三位客人，一个醉妆，一个慵来妆，一个素梅妆。”
“哦，那我接慵来妆吧，让逾儿画素梅妆。”
沈师父望了段逾一眼。
段逾有些为难，小声道：“师父，咱店第一天开张，我去化妆？那岂不是砸咱的招牌吗？”
沈师父惊了：“素梅妆是最简单的呀，不要告诉为师，你连这个都没学会。”
“弟弟，别怕，你先把底子画好，眉毛、花钿就由我来，好不好？”
阮琅了解弟弟，弟弟并不是一点都不会画，他只是对画眉犯怵。
“恩。”
弟弟这才勉强答应。
谈妥后，师徒三人下楼，安排那三个女子坐在桌前。
他们每人都有一套妆奁，打开来，只见里面装着各种化妆工具，大大小小的软刷、香绵（粉扑）、梳子、篦子、胭脂盒、粉盒、眉笔、桂花油…瓶瓶罐罐，看得人眼花缭乱。
阮琅先为红衣女子调好檀粉，涂抹均匀，不仅脸上要涂，脖子上、耳朵上也要，而后再上一层淡淡的胭脂，先用榴红，后用酒红，慢慢晕染开来，连眼尾处也用小软刷轻轻扫上胭脂，稍浓一些。
“好香啊，你家的粉。”
红衣女子闭着眼睛道。
“本店秘制的……”阮琅不喜欢化妆时说话，但客人要聊天，他也只好应付几句，仍旧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化妆上。
换一种水红胭脂，画眼妆，细致地描凤梢、眼窝……拉长丹凤眼，同时又给她的眼睛增加一些立体感。
阮琅后退一些，看看对称与否，又从手边拿起小眉梳，画眉妆，用烟墨就行，眉头浅浅一笔，眉尾拉长一些。
最后，点唇，再用胭脂在她眉心绘上牡丹花子，施一层轻粉，大功告成。
“好了。”
阮琅拿过一面铜镜，递到女子手中。
红衣女子迫不及待睁眼一看，镜中的自己仿佛换了个模样，她顿时笑堆两颊：“妆郎，你的活儿不赖呀。”
芍药醉春，凤目含情，明丽动人。
“哎，你给我涂的这是什么粉？好自然啊。”
红衣女子扯住阮琅的袖子笑问。
阮琅拿起桌上的淡青瓷盒：“这个是檀粉，用铅粉和胭脂调和过的，若只涂檀粉，不涂胭脂，也无碍的，它的特点就是均匀自然，白里透红。”
“这样啊，我之前也买过檀粉，但那些檀粉的颜色都太重了，涂得满脸通红，难看，你这个我瞧着就很好。”
阮琅心说，这可是师父亲手所制，当然最好……
她这样一说，青裙女子也搭腔道：“什么檀粉？待会儿给我看看~”
“哥，你来画眉吧。”
弟弟拿着眉笔过来找阮琅，阮琅接过眉笔，给紫衣女子画眉，本来素梅妆就是淡淡的薄妆，眉毛不能太重，远山眉就很好，阮琅画眉时，弟弟一直在旁边看着，学习。
眉毛画好后，阮琅又用细笔蘸了些嫩黄色，在紫衣女子的眉心画上一朵小小的蜡梅。淡紫衣和浅黄花子配极了。
紫衣女子揽镜自照，微笑道：“多谢了，本来只是随性逛逛，随意试试的，没想到…这样好看。”
阮琅把笔还给弟弟：“你画得有进步啊，胭脂涂得很合适。”
弟弟被阮琅夸了，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逾儿，过来，梳慵妆髻。”
沈师父也画完了慵来妆，这个妆要配慵妆髻才最好看，偏垂一侧的蓬松发髻，慵懒妩媚。
弟弟拿上一把梳子，为青裙女子梳头，他是闲不住嘴的，爱聊天，那青裙女子也爱说话，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
红衣女子找阮琅，买下一盒檀粉，七十文，她还另加了三十文，道：“你给我画了这样好的妆，我不给钱心里过意不去，以后，还会常来，我就在街对面不远处的栖春楼。”
她把一串铜钱搁在阮琅手中，指尖轻触，笑语嫣然。
店外乌云滚滚，天色昏黄，风雨欲来。
“呀，要下雨了。”
青裙女子声音清脆，笑道：“这下可回不去啦，这么漂亮的妆，我可舍不得被雨淋掉。”
说话间，已有雨滴淅淅沥沥，顺着屋檐滴落。
红衣女子望着阮琅，阮琅想把门关上，免得屋里进雨，却偶然看见门外有一人路过。
是一个和尚。
“小师父，下雨了，进来避雨如何？”
阮琅朝他笑道。
明溯寻声望去，正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将油纸伞装回布袋中，转身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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