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舍得之间
费斯国公历1087年10月29日，费斯国的“费斯国与多国友好贸易往来与学习交流条例”通过，超过八成公民投赞成票，11月1日，条例正式颁布。该条例影响深远，为费斯国的全球霸业奠定了最初的基础。提出条例的决策者天亦悦女士，也被称为“天择者”，意为：上天派给费斯国的决策者。
——《费斯国简史》公历3999年第七版，第一万一十五次印刷。
政策通过后，11月份开始实行。天亦悦和其他三位年轻的决策者成为全费斯国最忙的人。他们抽签决定自己要出使的国家。决策者英琅抽中了流士国，她骂了一声，看到天亦悦抽中彩云国，偷偷凑到对方耳边说，咱们换一换行吗？流士国的国王太难搞定了，是个硬茬儿！亦悦你要去的话，肯定可以的！
我不干啊！天亦悦摆摆手，你口才比我强，而且我跟流士国之间有点交情，容易被捏住把柄，我去那边谈贸易往来的事儿说不定就谈崩了，你比我强。你去吧。
英琅有些好奇，不过她是国家利益放第一位的政客，所以见天亦悦点明她要是去可能办砸，英琅当即表示还是自己去。
三日后，四位决策者各带三名随从和一些要展示的物品，背上长木仓，骑马轻装上阵。
临行前，天亦悦将留了很久的头发剪到腰际，用彩色尼龙布绑成一个球形发髻，塞进白色的刻着费斯国太阳标志的帽子里，她穿上费斯国的白色女士正装，脚踩皮靴，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干练。她的皮肤因为长久的日光曝晒，变成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灿烂。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化妆，更没有脸上只涂了一层费斯国人民常用的防晒油，便骑上马，跟她的同伴一道离开了。
霍普和其余留在费斯国的决策者们看着天亦悦等出发去往外国的决策者的背影，都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他们平安，希望他们能带好消息归来。
天亦悦追上即将离去的英琅，她喊住对方，在对方困惑不解的眼神中下马，指了指自己的马：“我的马儿叫幸福，你到了流士国，若是流失国现任国王不待见你，你就把这匹马送给他，他一定会见你，如果他问起这匹马主人的事情，你就抛出我们的条例跟他谈，他为了知道马主人的事，也会好好跟你聊的。”
英琅调侃的眼神在天亦悦的脸上转了一圈，她没有问天亦悦和流士国国主的关系，只说：“如果条件谈妥，他又追问马主人的事，我就直接告诉他，对方拒绝他的心意，可以吧？”
“当然。”
天亦悦颔首。英琅将自己的马儿的缰绳递给她，”那你骑我的马走吧。对了，我的马也有个好听的名字。”
“什么？”
“未来。”
英琅笑着说。
两队人马在大漠边境分别。天亦悦骑着红棕色的未来赶往彩云国。她知道，在那里，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是天亦悦不知道，她的妹妹红秀丽，将成为这场硬仗中的一枚重要的棋子。而她的男友茈静兰，也将会在亲弟弟紫刘辉和她之间摇摆。
十八岁的天亦悦纵马疾驰，她的眼前只有远处的仿佛永远不落的太阳，这轮光明刻印在她的心上，照在她的魂中。为了那个伟大理想的实现，她甘愿放弃所有。
天亦悦进入彩云国、面见圣上的那天，也是红秀丽成为彩云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进士、却被分配工打扫厕所的那天。红秀丽早早起床，预备和同僚去打扫厕所，却在门口听到几位官员的闲聊：
“哎，你知道么，咱们彩云国之外，竟然还有别的国家。最神奇的是，领头的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很美的女人。”
“哎呦，有多美？不会是别国派来的探子吧？”
“那是相当漂亮了！而且那种漂亮跟咱们彩云国的女人的漂亮不一样，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漂亮，是那种……健康大方的漂亮，那身材……绝了！不是我说，一般男人驾驭不了！看得老夫我心痒痒的，可惜了。”
“可惜什么？喜欢不能抢过来么，用点手段就是了。”
“你不知道，那会引发两国纷争的！那个女人在他们国家的职位比咱们还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今上也不再是以前好糊弄的今上了，他一生气，咱们都得掉脑袋！”
“那女人有那么厉害？”
“可不是么！你不知道，本来上朝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的，看到这个女人大家全精神了。就连一向神秘的戴面具的黄大人，本来眼神还挺不屑一顾的，听到这个女人开口后立马精神了。今早的朝堂那叫一个热闹！那女人提出要和咱们彩云国建交，提出的条件真是让人拒绝不了！这个我一会儿跟你聊。不过还好圣上英明哇，说是考虑考虑，三天后给对方答复。那女人笑了笑就带人走了。真是够硬气的！”
“估计是来头不小，否则不敢这么跟咱们叫板。”
“当然。来头小的能和咱们谈生意？咱们彩云国地大物博，什么没有？那个女人来自一个叫什么什么……哦，费斯国的国家，一听就是个小国家。就算有物资又怎么样？还不得跟咱们彩云国合！哼，咱们彩云国才是天下最大、最强盛的国家，任谁来都得靠边站！”
……
红秀丽靠墙角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听到两名官员嘴里的“美丽的女人”，她脑海中不知不觉就冒出了姐姐的倩影。不过姐姐虽然离家两年，但是期间也有书信往来啊，应该……没那么巧吧？
红秀丽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恐怖的想法甩出去。姐姐怎么可能成为他国使臣呢，不可能，说笑的吧？！她努力扯出笑容想让自己忘记这个想法，但是越想忘记却越忘不了，以至于扫完厕所后，她坐在长廊中抱着膝盖对着远方的白云发呆，脸上难得出现了哀伤。
与红秀丽同时期中举、并且获得状元头衔的少年英才杜影月走到红秀丽身边，问她为什么闷闷不乐。红秀丽扒拉着脑袋：“影月，如果你很亲近的家人因为某种缘由不得不离开你，离开原来的国家，甚至永远不回来，你会怎么办？”
杜影月愣了愣，随即眯眼笑了：“这样的话，我会祝福对方吧。”
“啊？”
红秀丽不解地看向杜影月，“对方是你的至亲啊，你难道就不忧伤吗？”
“没有必要啊。对方离开这个国家，应该是这个国家有令对方不满意的地方，他才会这样做吧。他是为了追求美好的生活离开的。就像我进入朝堂，坦白来说，我是为了供奉才来考试的。如果不是为了丰厚的供奉，我可能连走到京城的力气都没有。都是为了美好的生活，为什么要忧伤？我们应该祝福对方啊！而且能在外国站稳脚跟的，都不是一般人啊！光是语言，就要学习很久呢。”
“你说得也对。但是——”红秀丽迟疑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如果那个至亲在外国担任了重要的职位，又突然回到他原本的国家。那是为了什么呢？”
杜影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半晌，他吐出四个字：“来者不善。”
红秀丽猛然回头，定定望着杜影月的眼睛，她道：“不，从另一方面来说，对方应该是要做一件大事，只是这件事，可能会动很多人的利益。”
杜影月的脸上重又展开笑颜：“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当日下午
天亦悦在客栈悠闲地喝茶时，她的房门被敲响。进来，她说。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茈静兰。
“静兰，你来了啊。”
天亦悦优哉游哉地倒了杯茶，“坐，喝茶。”
茈静兰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吐露，一听她温温柔柔地说话，顿时什么都忘了，他沉默地坐到天亦悦的对面，捧起茶杯，轻抿一口。
“悦儿，你……在费斯国，还好吗？”
放下茶杯，茈静兰眉心轻蹙，担心地问道。
“我当然很好。你呢？成为近前侍卫后，事情应该很多吧。”
天亦悦笑着又跟他斟满茶水。
“还好。刘辉想跟我相认，但我拒绝了。”
茈静兰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天亦悦，“不过他认出我来了。虽然我们什么都没说，但是对彼此的身份都很清楚。他居然一如既往地信任我。我也不想辜负他这份信任。不过——”
“不过什么？”
茈静兰握住天亦悦的手：“说了那么多，悦儿，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成亲？我害怕你再不给我一个名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天亦悦笑了笑：“那怎么会呢？但是，现在事情有些麻烦。”
“怎么麻烦了？”
“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我要把话说清楚。”
天亦悦轻轻吐出一口气，“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吗？”
“外交使节？”
“不，不仅是那样。”
天亦悦摇摇头，“我是费斯国的决策者之一，如果硬要类比彩云国的官职，那么我等于紫刘辉加丞相，只是手中的权利不那么大。因为，费斯国不是我说了算。”
茈静兰眼里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即表情严肃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在朝堂上说？”
“如果我说出来，你觉得紫刘辉他们会不会有别的动？更何况，我这次出行，就是用外交使节的身份，其他的权利我也不打算动用。说不说，其实没什么分别。”
“那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件事？”
“我要不跟你说，你回头又该生我气了。”
天亦悦嘴唇抿出一个笑来，眼神里都是调侃。
“我哪会那么小气……”茈静兰红着脸辩解。
“嗯，你不小气。你的心眼儿比针眼儿大不少呢！”
“悦儿！”
“哈哈哈哈，不说这个了。”
天亦悦摇摇头，“你是真想跟我结婚吗？”
“当然。”
“哪怕婚后我们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样同床共枕、拥有自己的子女，你也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那好吧。”
天亦悦点点头，“那只有一个办法，你离开彩云国，脱离彩云国国籍，加入费斯国国籍，在那里重新找工，重新开始生活，我们也才能再续前缘。”
茈静兰张了张口，过了半晌，他说：“你要放弃什么？”
“放弃我现在的职位，调到不那么重要的职位上去，或许会受到费斯国警局的调查，不过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等你到了那边，如果暂时找不到工，我来承担生活就好。一切有我。”
茈静兰听完她说的话，沉默了良久说：“你这样说，我感觉自己很没用。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却执拗地想跟你在一起。”
“情侣之间不应该相互体谅么？你以前不是经常体谅我，现在换我体谅你，不是很正常吗？”
茈静兰只是低头握住天亦悦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好像永远不愿意放开似的，最后他抬起头，望向天亦悦：“抱歉，我不能离开彩云国。刘辉还需要我。”
天亦悦的眼珠轻轻一转，嘴角向下轻抿，很快恢复平静和脸上的笑容。她抽回自己的双手，微笑着说：“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嗯。祝你幸福。”
“希望你未来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两人又喝了一杯茶。茈静兰放下杯子，冲天亦悦抱了抱拳：“告辞。”
“再见。”
天亦悦坐在客厅里，望着窗外的夕阳，脸上露出一丝似嘲非嘲的表情：“这是第一步，就感觉有些痛苦了，后面还有更难过的事情呢。天亦悦啊天亦悦，你到底是个凡人。想成为圣人，哪里有那么简单容易？前路漫漫，你要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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