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三章 不小心和哥哥穿进《三国演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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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亦悦的课讲完后，书堂里掌声雷动。她环顾一周，发现喜欢上她的课的居然是傲娇的诸葛孔明和徐元直，他们俩鼓掌最热烈，手都拍红了，之前回答问题也最积极。这个结果让她很惊讶。黄月英洗完手回来，擦干净了桌子，上课便很认真，不过没怎么回答问题。她以为是自己之前的举动伤到了小姑娘的自尊，下课准备和她谈谈心，没想到下课后，小姑娘跟着她走进休息室，主动走到她身边，将自己的问题写在稿纸上，请她解答。天亦悦很高兴，一题题为小姑娘解答完毕，末了，还摸了摸她软软的发顶，给她比了一颗心：“努力啊，姐姐我很看好你！”
黄月英的脸红红的，说了一句“是”，声音如蚊子哼似的，拿回稿纸行了个礼转身跑了。天亦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茈静兰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你很喜爱这个叫月英的孩子啊。”
天亦悦点点头：“是的。她的神情有时像我的那位故人，但是性格又有些像我，固执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
茈静兰用拳头掩住嘴角的笑容：“你知道你有这么固执的时候啊。”
“当然。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天亦悦回首看他，“怎么，静兰哥哥很有意见？”
“我哪里会有意见！”
茈静兰想说“你这样可爱得很，我巴不得你多固执些”，话到嘴边改成，“悦儿你这样挺好的，若不是有这份固执，你在修行路上也不会走得这么远。你一直坚持你的本心，我非常敬佩且欢喜。”
“欢喜？”
天亦悦的眼神带了些调侃，调侃中又夹杂着凝重。她不是那种在情感上马马虎虎的人，因为李沧海的死，她对这些棘手的情感的察觉变得十分敏感，她看着茈静兰的眼睛，认真地问，“静兰哥哥，你的欢喜，是哥哥对妹妹的成长而欢喜么？”
“我……”茈静兰看着天亦悦清透的眼神，谎话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是，也不是。”
“这又怎么说？”
“是，是我对你确实包含了亲人间的关怀。不是，是因为我对你的亲人间的关怀，并非兄妹之情那样简单。我对你是——护花者对心中唯一的、也是最珍重的昙花的情感。”
“这样啊。”
天亦悦点点头，神色淡淡。
茈静兰有些急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问：“不知道悦儿心中是怎么想的？”
“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类似话的人，但是是唯一一个让我开始主动思考这件事的人。”
天亦悦脑海中冒出芷昙道人之前说的话，那句“动情和止情”仍徘徊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知道她前世是谁，可她隐隐明白她的降生是带着某种使命的。她带着这种使命来到彩云国，出生没多久便跟着五戒师傅修行，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也救过许许多多的人，那时，她内心是满足的，对于五戒师傅，更是心存感激与爱戴。不过这种满足与情感是过眼云烟，她被迫来到一个个小世界，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成长，现在想来，她感谢那段岁月，同时也不愿意再回顾那段时光。有时她也会对世事心灰意冷，可是那种莫名的使命感驱使她走下去。她曾在几乎无尽的时间长河中流浪，用打坐修行遮掩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孤独和迷茫。在正视内心的一刹那，她明白为什么张师兄能飞升，可她却不能：张师兄参透情爱纷扰，乃至能全部放下，无牵无挂。而她却不是这样，她的心很容易起涟漪。因为放不下家人，她用太极剑恳求茈静兰帮她照顾她的家人。因为李沧海的死，她内心深处的隐痛留到现在。因为流士国百姓的病痛，她也跟着流泪。正面说是她重情重义，反面说，她心中牵绊过多，对修行大大不利。
这些感情也属于“情动”，她也没能很好地“止情”。面对茈静兰的情愫，她该怎么做？
天亦悦有些迷茫。她拒绝流士国的未来国主项惊羽，是因为对方的爱慕是夹带利益关系的，并不完全拿一片真心相托。可是……茈静兰看她却并非如此，他待她如何，她自己心中最为清楚。她通过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喜欢的是她孤独的灵魂（或许皮囊也占一些）。她这样嘴上拒绝他，心中有愧。更何况，这样拒绝，也并不能算渡过情劫。
“静兰哥哥，你应当知道，我是一心修行的。”
天亦悦缓缓说，“我这个人，修行起来只知道打坐，十分无聊。就是不打坐，与人相处，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哄人的话。相反的，我严肃起来倒是很吓人。固执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回。做饭也不好吃，吃饭也是挑挑拣拣。你若跟我在一起，会活得没那么自在。你是自由的鹰，若是关在了笼子里，便再也飞不高了。”
茈静兰见她低头小声说着这些，心里的欢喜越来越浓，越来越重，他知道悦儿真的在考虑他们的事情，这代表他们是有可能的。他赶紧笑着说：“我不是什么鹰。就算是，被你从雪地里救起来的一刹那，我已经甘愿为你留在红家，当一只家禽了。你把我捡回来的，又把你的家人托给我照顾，现在你想推卸责任，那怎么行？”
“不是我不负责任。”
天亦悦有些无奈，她对上茈静兰灼灼的眼神，又立刻挪开，脸上腾起粉霞般的嫣红，但她又揉了揉脸，将羞恼压下，对上他的眼睛：“静兰哥哥，你知道人与人之间有缘份才能相聚，那你知道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吗？”
“难不成是□□人的缘分？”
茈静兰笑着问。
天亦悦无视了茈静兰话语的调侃，点点头：“是的，严格来说，你是我这一世的情劫。若我能渡过这一劫，我便可飞升，完成我前世许下的一个有关于众生福祉的诺言。”
茈静兰眼中的欢喜灭了，他勉强地保持着笑容问：“你的意思是，你还是坚持你原来的想法。”
“不。”
天亦悦摇摇头，她对茈静兰缓缓笑了，“哥哥你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我将要渡苍生却独独不渡也身为众生一员的你，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的意思是——”茈静兰觉得自己的喉咙要着火了。
“你的心意，我接受了。”
天亦悦笑笑，笑容里有少女特有的纯真妩媚，“不过，我只能答应到这一步。至于以后的事情，我无法许诺。”
只这一步便足够茈静兰兴奋了。他笑得不能自已，贵公子的风度都忘得干干净净，他伸手拥住天亦悦，将她抱起来转圈圈，天亦悦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做什么？”
“悦儿，我真是太高兴了。若是你早点告诉我我是你的情劫，说出你的顾虑，我便不会这般瞻前顾后了。”
“这只是我现在的想法，要是早些说，指不定就换了呢！”
茈静兰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天亦悦的鼻子，眯眼笑道：“不，就算你换了想法，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换回去！”
他说完，趁天亦悦不注意，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道，“我是自私的，我原本只想你不要有负担，完全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其实内心里，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心意，给我一个回答，哪怕你的回答是拒绝并转身离开，我也衷心地祝福你，过好属于你的一生。”
“你说这话，感觉我很冷情。”
天亦悦从他怀里挣脱，“你以为我答应你的理由是什么？”
茈静兰怔怔的。天亦悦忍不住抿唇笑了，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一下：“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心意啊。要不然光凭语言，你是打不动我的。说句不知羞的话，你看中了别人没有看中的我的最不堪的那一面，我自己都不喜欢的那一面，你却愿意包容并接受。”
“我……”茈静兰抬手想触摸她温软的脸颊，手伸到一半又想瑟缩回去，却被天亦悦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你尊重我，尊重我的一切选择，尊重我的人生道路。你对我坦诚，包容我的棱角，关心我，爱护我，甚至在爱护或占有我之间果断选择前者，你对我虽然有□□，但更多的是爱，这种爱是超越情与欲的，这才是我答应的原因。或许，我之前对过于亲密的关系充满不信任和恐惧，但是因为你，我愿意去相信，去尝试一种对我而言前所未有的相处模式。”
茈静兰看到眼前的姑娘的眼里像有一簇簇的焰火升起，他觉得自己的眼眶很酸涩，那种被人全心全意信赖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他忍不住紧紧搂住了她，“我紫清苑决不会负你，悦儿。”
天亦悦拍了拍茈静兰的背，她能感受到茈静兰内心压抑的激动，也能察觉到这层激动下暗藏的不为人所知的痛苦。虽然她并不怎么了解对方内心最深处的伤痕，但她相信，他们处的日子久了，他会告诉她的。
自那天表白成功后，茈静兰整个人的神采都变了。他更爱笑了，这种笑不再是面具式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容。他也更温柔了，那些阴险的想法被他统统丢走，他握着天亦悦的手，走在乡间小道上，只盼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
翌日，学生们来送束脩，惊讶地发现茈静兰的笑容灿烂的堪比太阳的光辉。黄月英好奇地问他是怎么了，茈静兰告诉她，他和悦儿现在是真正的情侣了。黄月英听完，先是一怔，随即高兴地拍起手来。她跑去跟朋友们说这个消息，很快，全班的孩子都知道他们的两位夫子成为了恋人，都为他们由衷地高兴。茈静兰笑着说，因为大家的祝福让他很高兴，所以今天再拖堂一刻钟。大家顿时蔫了，好好看书学习。
幸福的日子过得飞快，小萝卜头们渐渐长大。茈静兰和天亦悦却没有一丝老去的痕迹。他们也一直是情侣关系，一直没有成亲。他们仍旧是发乎情、止乎礼，经常牵手一起散步，一起舞剑，一起写教案，互相吐槽对方的板书，晚上了再各自回各自的住处。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进一步，却觉得眼下的日子已经足够美好。
直到传来黄月英和诸葛孔明定亲的消息，天亦悦才惊觉：呀，原来在这个世界，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也要成家立业了。
黄月英和诸葛孔明成亲的那天，特意邀请了天亦悦和茈静兰，将他们奉为上宾。迎亲的时候，天亦悦看见即将蒙上红盖头的黄月英流下两行泪水，她望向天亦悦，泪光闪闪：“枫瞿姐姐，我以后还能来听你的课么？”
“当然，只要你愿意。”
黄月英点点头，随即，她眼前的世界被一方嫣红覆盖。
看着上花轿的黄月英，天亦悦心里涌出一股怅然。她看到街对面和徐元直争论的面红耳赤的庞士元，这种怅然一扫而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婚姻也好，政途也罢，都是个人的道路，她哪里能烦神得了呢？
她微笑着跟黄月英家的女眷寒暄完，和茈静兰一起返回书堂。
第二日，黄月英又准时出现在书堂。不同的是，她的头发梳成妇人的发髻，换上妇人的衣裙。尽管如此，她上课的眼神毫无改变，甚至神情比以往更为认真。为着避嫌，诸葛孔明成为她的同桌。这对小夫妻上课却一个赛一个认真，一句悄悄话也不讲，倒让天亦悦十分惊讶。
七个月后，黄月英显怀了，她上下学变得十分困难，走着走着便要诸葛孔明搀扶，经常累得喘气，脸色发白。就这样，她仍要上学。每天上课，天亦悦看着月英气球一样的肚子都感觉胆战心惊，但是月英却毫无感觉一般地笑笑：“枫瞿姐姐，你别看我这样，孩儿他可乖了。我都得谢谢他，没有他这样的乖巧，我也不能好好听课。”
又过了两个月，黄月英的肚子大的骇人，连翻身都困难，她才跟书堂告了假，但还是让诸葛孔明把每日的笔记抄好带给她。生完孩子，坐完月子，黄月英又准时出现在书堂，这一次她是和诸葛孔明带着孩子来上学的。她比之前更温柔了，眼神间也更坚定。
这份坚定直到她随丈夫在隆中隐居、丈夫因为刘备的三顾茅庐不得不留下她和孩子跟随主公刘备离去、甚至昔日好友分道扬镳都没有改变。她带着小小的诸葛瞻每日准时出现在书堂，为新一代的学子讲述书堂的规矩、温习功课，下课了便带儿子研究机械杂工，缓解襄阳农民的劳动生产的压力，提高生产的效率。在她的研制下，襄阳人民先后用上了会耕田的木牛流马、更高效率灌溉的三组齿轮水车……
当全荆州的百姓都使用上黄月英制造的农具，将生产量翻了三倍。甚至带动军队都用起了木牛流马供给粮草，用黄月英改进的投石车攻击敌人，将那些各方诸侯打得有去无回，荆州也真正成为一块铁板。
而制造出一切的功臣——黄月英也被刘表奉为上宾，给她提供诸多研究机械方面的帮助，只盼她能帮助自己守住荆州。黄月英答应，但只有一个条件：他日刘表若与刘备为敌，不得伤她的丈夫。刘表没有犹豫便同意了。黄月英正式担任荆州幕僚。几年后，刘表去世，黄月英已掌握了荆州的大部分实权，又过了几年，黄月英正式任荆州牧。
后来，黄月英闲来无事，约天亦悦出来散心，她们坐在田埂上，天亦悦问黄月英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黄月英微笑着说，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多年前，她认为嫁人照顾孩子丈夫就是她的指望了，那是一眼看得到底的让人绝望的生活。但是天亦悦给了她希望。甚至在她嫁人了、生了孩子后都悉心教导她，这让她觉得，她是个有用之人，而她不能辜负对方的期望。正是因为这样的期望，加上她的理想，支持到她走到现在。
黄月英站起身，看向远处牵着儿子归来的诸葛孔明，露出幸福的微笑。
（《三国演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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