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甘州》转载请注明来源:七零文学网70wx.com
当日二人只在禾风庭吃了一顿饭,好好畅聊了一番,在外人看来俊男靓女的相会,虽然初始有些戏剧,后面怕不是要成就一番好姻缘,不过好在看起来二人确实是无意中碰上的,那金贝儿并未对淳于不虹表示出过分的亲密,至少后面几天不见二人再相约,她依旧只是每日出门逛街买东西。宁决看着手里的线报,扔到一边便不再管了,至于驿馆那边专门负责监视金贝儿的兄弟也没有撤回,他心想崔停安排的人已经出了东厂离京了,猜也知道怕是去西北了,本来上次稽查的事应该是锦衣卫的职责,崔停的人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结果阴差阳错给碰上了金贝儿,这就好比掉在地上的金子在眼前被人给抢了,宁决自然是不甘心的。
走过一段漆黑的回廊,宁决脚步不停拐进了一个腥味扑鼻的刑房,此刻房间里的四个锦衣卫见到来人都纷纷下跪见礼。宁决挥挥手让人起身,自己亲自走到一旁架子上挂着的一个男人,是的,此人好似猪肉般被挂在两个铁钩上,脚堪堪点地可以借些力道,只是应该是刚刚被用了刑,此刻这男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硬生生被钩子吊起来,要不是听见脚步声他眼珠子转了转,怕是要被人以为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还没招呢?”宁决上下打量了一番,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
“回统领,这人嘴硬的很,一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完,那锦衣卫小旗又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刑动的也差不多了,估计这人是真的不太清楚。”
宁决看着被吊着的男人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也差不多的想法。这男的叫刘川,有个兄弟叫刘山。最近他仔细查看当年西山马场的案子的时候发现,除了皇家的马匹还放在御马监,其他不管是王公大臣亦或是卫军的马匹,当年都是由苑马寺统一管理,西山马场的马也是。那时候刘山便是马场的伙计,平日里也算是个低调的人,总之就是兢兢业业伺候马匹,其中自然包括寄养在马场的成定王家的马。西山马场出事的那段时间,马场的伙计总是今天这个扭了脚明日那个闪了腰,他刘山也“偶感风寒”不过都能坚持在岗位上,只不过命不好三年后他便因风寒暴毙了,平日里无妻无子的,官府便唤了他的弟弟刘川来给人收尸。当时看起来一点异常也没有,现在再回溯却多多少少有些违和。在马场做伙计,收入没多少但不至于让人食不果腹,为何这刘山不娶妻生子,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独身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刘川给自家兄弟收敛了尸身后回乡便买了几亩良田,算来下应需百两白银,对外口称得了哥哥的遗物,可是刘山整日里都在马场耗着,除非有贵人赏赐不然不可能有存款百两白银,奇怪的地方又来了,在那么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没人听说哪位贵人如此大手笔的打赏,要知道即使是十年后的今天,当朝知府月例也不过二十八两白银而已。
四个小旗见宁决不吭声也都站在一旁不动如山,宁决不是个多残暴的人,但是能坐上统领的位置靠的不都是心狠手辣,更多的还是玩弄人心那一套,至于他们这些小喽啰,有的时候妄图揣测上意更多的是引来祸患,倒不如做个傻子别人说啥是啥。宁决此刻心里倒是简单的很,这刘川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都不能放回去了,不然一不小心便是打草惊蛇了。打定主意,便吩咐下去将人处理干净些,宁决也不再待着转身出了门,不管回廊两边牢房里的呻吟声和咒骂声,直到走到门口,走到太阳底下,他才长出一口气,诏狱建在地下空气中总是充满淡淡的恶臭和憋闷感,他也不爱去。现下锦衣卫经过一次裁撤之后,低调收敛许多,再加上皇上也是三令五申,即使手上有些特权,更何况还有东厂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盯着,随意草菅人命拿人下诏狱的事能免则免,至少面上要做的干干净净。像刘川,虽说是为了查案,但现在没有什么好结果,放出去就是明晃晃的把柄,好在当初带人进来的时候就是暗地里搞得,现下悄悄处理也不是不行。
西山马场没什么进展,秦科倒是回了信,他们大概十日便可抵达彰德府地界儿。秦科此次只带了五个兄弟一起过去,都是平日里玩儿的好的,做事也算谨慎口风也紧的,连带扶丰七人七匹马。只不过临行前他就交代了要低调出行,这七人便扮成游学的三个少爷外加四个小厮,好在彰德府素来有几个知名的书院,平时也能吸引不少求学的学子慕名而去,他们的身份倒是能说的过去。
现下西山马场的案子没什么新进展,彰德府还没开始,宁决自己倒有些急了。彰德府那边明面上还有梁轩,他倒是不怎么急,眼看着月底皇上便要设宴了,西山马场的案子也不给个交代恐怕是说不过去。思来想去,宁决想着干脆另辟蹊径直接去找当事人淳于不虹问问,想到这里,他便唤来叶波一同前去成定王府。
门房看到宁决和叶波锦衣卫的招牌心里一惊,不过看到来人只是两个人便稳下心神让左右前去通禀老爷和少爷,外门的管事自然不能让宁决和叶波待在门口罚站,连忙招呼二人去了前厅。淳于击听说锦衣卫统领宁决来了,连忙从花园赶过来,路上碰到从书房出来的孙子便一同携手进了前厅。
这是宁决第二次直面淳于击,十年前他在锦衣卫里不过是个小小镇抚使,而淳于击是炙手可热的成定王,手握重兵久居西北,先皇在世的时候对其信任有加,新皇登基依旧荣宠不衰,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他能惹的。只是,勇毅世子摔断了腿的时候,这老王爷不光自家被清洗一番,还经常对朝廷官员也打上门去半点脸面不给,他便是那时候见识到了这位成定王的另一面。十年后再见,宁决仔细看了看,这老头变成了一个普通富家翁的样子,身上的血气也没剩多少了。至于勇毅世子,他轻转眸子看向一同进门来的坐在轮椅上的少年郎,眉眼间还是肖似淳于击,不过俊秀许多。
淳于击看到宁决和叶波,先抱拳见了个礼,随后示意二人坐下。“不知宁统领二位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宁决看了眼四周,淳于不虹会意,挥挥手,顺带交代松烟,让府上巡防的人也暂时不要过来前厅。待到前厅又安静下来,宁决才开口:“王爷,世子,倒是我二人冒昧了。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是想和世子你确认下当年你西山堕马的事。”
淳于不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口中道了声失礼,便将裤腿拉高,指着蜈蚣般的伤口说道:“统领,你可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当时我只有八岁,我记得那时候我也没什么规律安排,随心而已。就和普通日子无异,我带着玩伴便去了,骑得马叫破风不足周岁,也是一直养在西山,性子很温和活泼。那日我照常骑着破风和玩伴一同转了几圈,突然破风疾驰了几步将我摔下马来,当时我双腿都断了,闪避不及时左腿被狠踩了一脚,然后破风也很快倒下了。我记得我当时怀疑有人想害我,便让我那玩伴快速查看了马的眼睛嘴巴蹄子和后门,然后小子我疼痛难忍晕了过去。事后我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后,衙役和旁人都说破风是摔断了脖子,眼睛嘴巴蹄子和后门都很干净,没什么问题,应该是意外。”他抬头看了看宁决和叶波,又继续道:“只是我仍然觉得蹊跷,破风性格很温和,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疾驰。也是家里跟着去的人机灵,马还在原地没有动过,我过去看了下发现马右腿红肿,找老师傅去看找到一根毒蜂的刺,是种老山蜂,北京城冬日苦寒并不适合此类蜂子生长,所以我断定是有人特意带来的。后面我用了些手段,查到...”淳于不虹面露苦涩的低下头。
“宁统领,我不知道为何你们要十年后重翻旧案,当年的事行舟都一五一十讲与衙役和锦衣卫听过了,后面查到了什么我相信你们也清楚的很,就不必多说了吧。”淳于击听到这里也面色冷了下来,冷冷道。
宁决此行来实则有求于人,姿态自然不敢放的太高,更何况成定王府一家现在看起来在皇上面前颇有脸面,轻易不要得罪才好。“当然,当然,世子还要原谅我等的唐突。实不相瞒,某上任以来二位都远居广平府,今日搬回来我就着人将贵府的资料什么的都好好整理一番,以免以后行事犯了什么忌讳,谁知道便看到了世子您十年前的那宗案子。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想不明白,便贸然上门想和你了解一二,绝无犯人私隐的意思,就是想着若是当时办案有什么遗漏,我等也好再彻查一番,毕竟当时确实是作意外结案的。”淳于不虹和淳于击也不是傻子,这理由听着就是刚刚掰扯出来的托词,锦衣卫要做的事算不上日理万机也差不多事无巨细了,要是闲的有空去查几年前的卷宗,还要劳驾统领大人亲自前来,那锦衣卫怕是离被皇上再次解散不远了。不过两边都是聪明人,淳于击和淳于不虹只是连声感谢之类的,宁决给了叶波一个眼神。
叶波连开口:“王爷,世子,您二位千万别介怀,卑职瞧着世子伤了左腿不过应该是有好生调养,当下看起来已然大好。事已至此,世子也放宽心,皇上亲自下旨要给您举办这挂冠宴,这可是咱大明头一份的荣宠,您可瞧好吧,成定王府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宁统领,咱们晌午后还要去巡视,不然咱们就...”
宁决一拍脑袋故作歉疚的说:“瞧我这记性,晌午还得有要事要办呢,我这便走了。王爷,世子,你二位留步,我这边儿还会继续查看,要是有什么新发现,也会让下人过来给二位个消息。”这表演够拙劣,不过淳于击也不会客气的留人吃饭,热情的陪着将两人送出府了才回转。
看着宁决和叶波骑着马离去,淳于不虹看向身旁的爷爷:“您看这是?”
淳于击慢慢陪着孙子往回走:“别问,估计是宫里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其意为何。哎,家门不幸。”
淳于不虹不忍爷爷这般迁就他,斟酌了半晌还是宽慰道:“爷爷别难过了。这事没那么简单,当年蜂毒背后的人一直没现身。母亲身边那两个嬷嬷送出消息的接头人,一看便是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而且今日我仔细查看了那宁决二人的表情,在我说起蜂毒的事的时候那叶波显然有些呆愣,恐怕他们拿到的卷宗有问题,看来当年锦衣卫必然牵扯其中。可是锦衣卫与我们无冤无仇,时隔多年皇上还提了这么一嘴,那搅乱视线的人怕是还没浮出水面呢。”
淳于击此刻内心一阵烦闷。他一直以为当年的事就是自己那个儿媳在后面作妖搞事,现在看起来是有人顺水推舟或者将计就计整了这么一出戏,结果乐氏那个蠢蛋被人当了筏子还挡了刀。当年他不是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查这件事,可是在此之前他一直驻守西北,对京城的关系疏于经营,临到事前彻底麻爪左右碰壁,这才有了后面他听风是雨的打上门去的闹剧。还是自家孙子让他及时醒悟,教他趁着皇上召见的时刻交了虎符,从西北全身而退。现在再会想当年处处碰壁的时候,总觉得有股阻力在阻挠他查询真相,然而无论如何当今皇上都是最大的受益方,只用他孙子的两条腿就拿回了虎符。再想皇上十年后又叫人翻看卷宗,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当年皇上一定牵扯其中,是不是了解全貌不一定,但必定暗中促成了此事。想通这些,他不由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孙子的肩头,连声说好。
其实那时候淳于不虹确实要他交还虎符,但是也是他造就了当下的情况。他当时要淳于击交还虎符,但是三十万大军扔在西北原地,所以皇上拿到了虎符却没有办法做任何调动。最重要的事,是带回了忠心耿耿的三万墨翎军。他是知道自家孙子的雄心壮志的,正因如此,他更懂淳于不虹走一步看三步的谋划之深远。
这边儿的叶波看着宁决不吭声只埋头赶路,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统领,这世子的左腿可没他表现的那么弱,我瞧着他步履有力,走几步路的架势分明是日常习武,说不定还是个高手。”
宁决:“嗯,看出来了,他虎口和掌心都有茧子,而且看手背怕是手还保养得当,可能比你看到的还有能耐。不过此行最大的收获可不是这些。”
叶波是宁决的心腹,在他还是个指挥佥书的时候跟着他,西山堕马的卷宗自然也看了不少次。把淳于不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立马发现了问题,道:“确实,当年这件事应当也问过世子,没理由卷宗里对马尸两日未曾挪动而后还被发现蜂针的事没有记载。”
宁决回道:“确实,看来当年纪纲那个老东西也不干净,不然不会连留下的卷宗都是修改过的。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动手,那梁轩说不定也牵扯其中,他可是和我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差一点儿坐这首领位置的人可是他梁大人了。”
叶波显然也想到这里,之前纪纲被皇上赐死之后,首领位置悬空三个月之久,而那时候梁轩一夜连升两级,让人一度以为他会接替首领的位置,谁知最后还是宁决更得皇上的信任,锦衣卫这几年内斗愈演愈烈,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梁轩始终不服宁决管教,偏偏他的资历和能力不差,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再者皇上对他也很信任,寻常阴谋阳谋也伤不到他,想到梁轩,宁决也恨得牙痒痒。“那咱们回去看样子还要把当年跟踪查办此案的锦衣卫再筛查一下。”
宁决回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蠢货,锦衣卫都查过两三遍还没查出来,要么做这件事的人根本就不怕查因为他真就是照章做事换卷宗的另有其人,要么早就被封了口。而且这淳于不虹用了何种手段找到他自己母亲身边人的线索的,除了他母亲还有谁牵扯其中,他查到哪一步了,这些咱们都不知道。刚才他那样子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插手那淳于乐氏的事,恐怕他母亲反倒是最大的突破口,偏偏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叶波被骂的低着头,再不敢开口。
宁决进了门,便把摊开在书桌上的卷宗又拿过来仔细瞧了瞧,虽然那已经看过好多遍了,逐字逐句的看了半晌。他叫了叶波进来,指着卷宗上的一行字给他看“乐氏二女疑与汉王二子朱瞻坦有私”。以往看来没什么,不过是句捕风捉影的话罢了,此刻却给了宁决新思路。找不到乐氏,那就找找汉王二子朱瞻坦,他老爹当年谋反不成日夜煎熬不久便病逝,朱瞻坦没被追究责任只分了沧州渠县封地,这么多年老老实实的,估计也是吓得,谁叫他自家大哥被派去凤阳守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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