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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时分,皮家车队紧赶慢赶的回到了广平府境,没有了押送货物的拖累,车队的行进速度快了很多。此时的直隶已经披挂上层层绿意,远远望过去好似一张粉绿的毯子,和锁阳城的萧索空旷完全不同。车辙压过先到不时还能听到泥里雪渣的声音,最近几场春雨下完总要有那么几天晴天的日头出来晒晒,让春苗吸满了水又不会泡坏了垄基,农户们看到这等天气,恨不得日日住在田里才好。于术坐着车经过时,两边的田里便是这般景象,男子光着膀子妇人也高高扎起头发,一人耕一人撒种,旁边还有听话的孩童,小心翼翼的将跑丢的种子放进窝窝里,满泥膏雨趁春耕,不过就是这等景象。
现在天下太平,百姓最怕的便是庄稼收成不好,皇上爱民如子,常有司农司丞颁布些辅农的举措,好比现下稻梗麦秆烧后需架牛辅以深耕,则比以前更能养田,碰上好年景一亩地能多出个两三石粮食,如今不用人教,到了时辰村里的人都抢着去接牛。广平府十里地的田家村整个租的成定王家土地,到了抢种抢收的时候,王府就会派人下来监管,也不会凶神恶煞般的如何如何,只是几个穿着软甲的军士跟着管家往田边一站,那些个刺儿头立马俯首帖耳乖乖听里正的训话,这些年来大家也习惯了。成定王爷家的地租只是三分,虽说和旁人一样,但是收租的时候主家秤实,也不故意刁难,碰上这种主家哪个庄户不喜欢呢?
“春耕杂壶浆,秋赋输秸藁。”皮易林看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由颂了句诗词来应景。收回视线,便对着于术和艾草说道:“马上就要进城了,你们?”
艾草回道:“多谢老爷子关心,半柱香的时辰之后还有最后一个驿站,咱们就在驿站休憩片刻吧。”果然,半柱香后路边出现了一座驿站,驿站门口还有几个驿夫牵着几匹马在坐着闲聊。驿站驿官正在门口,看见车队靠近忙招呼下来喝口水,现在的驿站除了驿夫一般是不准接待外人的,但也总有些地方可以放松些,把半边驿站改了茶棚,每日也能得些微薄的收入,显然这个便是。车队在站停了下来,马车上的人也都纷纷下车舒展舒展筋骨,皮家是舍得花钱的主,可是在外奔波怎么都赶不上家里,一想到最多两个时辰便能进城,众人的脸上纷纷挂上了笑容。车队修整了一下便又重新启程。皮易林刚刚坐定便见到于术和艾草又掀开车帘坐了进来,他不动声色的盯着于术的脸瞧了又瞧,一转头碰上了艾草的眸子,就见她如往常一样,递了杯茶过来,说道:“老爷,喝杯茶吧。”皮易林接过茶,顺势挪开了视线。车队离开半个时辰,驿站里两个人牵着马走了出来,周身套马装扮头上还带着帷帽。
前几日在广平府来了天使还不歇脚的去了成定王府,不出几个时辰有头有脸的大户都知道了皇上要给世子办挂冠宴的事,一些人的心思不免浮动,免不了想走走门路上前拉拉关系。成定王来广平府也有十年了,这么多年都是深居简出的,世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是每旬都有墨翎军来城防协查一番,普通人怕是都想不起来这城里还有这么尊大佛。有脑子的都知道,只要还有墨翎军,这城里说话声音最大的就还是成定王府的人。问题是,在有心人眼里,手握兵权却不受皇上待见的话,和他结交免不了心生顾虑,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皇上给世子过生辰,这可是天大的荣宠,从太祖到现在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的。
淳于不虹走进书房的时候,正坐在书桌前的荼白和一旁伺候的鱼尾立刻上前叩拜见礼。
“世子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那荼白一身世子的装扮,开口说话居然是个女人。此刻的淳于不虹已经卸去了面上的伪装,仔细看两人的容貌,经过装扮二人的面貌已有八分相似,只不过淳于不虹眼眸更为狭长眉骨更高,分开别人或许看不出来,站到一块儿却能马上分辨出周身气质更为威严冷峻一些的才是本尊。淳于不虹示意二人起身,荼白不用吩咐便走去屏风后面卸妆,她一直是在书房待着轻易不见外人,否则世子身边突然多出来个人不好解释。
淳于不虹拿过桌上的单子仔细查看,那是张启远和吴洋他们送来的分红,去岁五月底泉州港出行的五艘船在正月里就回来了,全须全尾,除了日常行船时的意外造成的一些小的损伤,其他还算圆满。单子上详细列举了这次行船的收入,带出去多少,带回来多少,刨除损耗,其他统统折算成了金银送了过来,看到清楚写着分来成定王府的三分五利为金一千二百两加银三万两。另随信而来的还有龙涎香一斤,没药沉香若干,一箱珠宝和二十颗鸽子蛋大的极品南阳黑珍珠,信中言明是此次张家和吴家共同的献礼,恭贺世子生辰。出海第一次,仅三分利便可得银超十五万两,海贸利益之丰富令人惊叹,就算此次是张吴两家刻意多给了,但商人无利不起早,若这是五分利,他们两家也有的赚,更何况,他们已经先行一步,就算后面旁人插足进来,他们也依旧可以凭经验多分些。正是因为傍上世子这条船,他们才能顺利出海,所以那般大方的贺礼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淳于不虹想了想,给济州船厂的苏志杰写了封信,要他加快崇明旗鱼的建造,并示意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吴洋,一艘崇明旗鱼四万两,若是他们买三艘便可十万两成交。这崇明旗鱼实则仿造军中正在服役的崇明沙船,只不过由十五帆改为十八帆,拆掉炮台改为增加茅统射击位,一艘上可配的茅统手多达四十人,从而使船跑的更快载重更多安全防御却没降低,一艘卖他四万两也算个友情价了。
还有一封便是给了军中达理商,去年随船出海的二十个茅统手已经回来了,按照吴洋他们的来信,今年稍加休息清明左右便可出海,那时候便是四艘开泰加四艘云帆,需要三十二名茅统手出海,需提前做好准备。现在达理商正是负责军中的神机营,从三年前开始世子便指出鸟砼的缺点要求军中常务对其进行修改,事实证明果然改过之后茅统可以连射十枚弹丸,威力和稳定性都甩了鲁密铳几条街。神机营不过六千人,人人都装备新式茅统,还给全营配了千门虎蹲炮,更规定武器每年一检三年一换修,一时间,他所在的神机营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恨,反正他本人是被打了两次黑拳,就算如此,他还是笑的合不拢嘴。嘿嘿,这玩意儿,带出去还不以一敌百?所以,他有时做梦都想着去草原大杀四方,待在这凤皇山上天天练兵,连个山贼都没有,属实无趣的很。正在看着下面校场上的日常练习呢,一个小兵过来唤他去将军营帐。
他掀开营帐见到,总兵林铁衣,参将聂锐锋,户房官张添还有守备沈玲都已经在了,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软甲的人,见到达理商进来,他点头示意,达理商注意到他的腰牌上写着“丁二”两个字,他从王府过来。林铁衣招呼他坐下,将手中的信放下。对着众人说道:“世子计划清明前后入京,我等需马上开始着手准备。此次进京事关重大,想必各位也清楚。我依然需要坐阵军中不能贸动,所以依照世子吩咐随行安排五百人,我想神机营装备精良此次便挑选二百人,聂锐锋和沈玲,你们可安排两百步兵加一百骑兵配墨翎军甲。这五百人聂锐锋和沈玲,你二人谁做统领?”
沈玲沉吟片刻,起身抱拳回道:“总兵大人,此次皇上下令言明是为家宴,小将怕届时需要陪同内子出席,为了不误军机,怕是参将大人领兵更为合适。”其实不用问,从官职上来说必然应当是聂锐锋,只不过他娶了世子的姐姐,有了这层关系,不管他愿不愿意,军中对他都要客气三分。
林铁衣点了点头,便开口到:“好!参将聂锐锋,此次便由你来统领五百人负责世子入京之安全,务必恪尽职守鞠躬尽瘁。沈玲,达理商你二人便下去好生挑选人选,此行怕不是轻易能回凤皇山,你们且让张添帮忙安排辎重事宜。另,张添,安排发放军饷,丁二带来共计十一万两,需得做好记录,辎重更新装备检修等也需账册补录清楚以备查验,剩余的便充作军需。”三人齐声领命,丁二也起身告辞,他此次前来便是送信和押运军饷,现在都已完成,便要回去王府。
这三万墨翎军虽不在边军册,但是仍然是军籍,每年朝廷依然按照九两的年薪发放,可是墨翎军既然不在边关,军饷便经常发放不及时,这也就算了,军需也常常拿不到,这几年差不多都要靠成定王府养着,不然怕是三万人都要光着屁股守山了。五年前,成定王唤了林铁衣过府,当着他的面宣布世子接手墨翎军,他看着眉眼都没长开的世子接过军印也坦然接受了,他是成定王一手提拔的心腹,不然也不会毅然决然离开西北回来广平府。面对他对墨翎军的担忧,世子夸下海口不仅仅在朝廷的军饷之外,每月再发一两银,军中装备更新换代重新置办也都由他负责。他当时不敢相信但也不敢质疑,行军打仗靠的就是将士们的拼杀,他的一身荣辱皆系于成定王府,打心底里他自然是希望世子金口玉言,可是现实是三万人的吃穿用度都不是小数字,更别说还要额外配装备给军饷。可是事实是,从世子接手军印的第二个月开始,三万人的军饷每月十八日必然送到,风雨无阻。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赐。至于军需常务就更别提了,短短四年多,整个墨翎军就改头换面了,吃穿用度全都上了整整一个台阶,刀枪剑戟马匹的装配,茅统的推广,虎蹲炮的配置,样样说出来都是五年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他瞅着这一切心里对世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再加上去年年末王府宴会上的话,他预感到自己重回西北的日子不远了,想着,居然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情涌上心头。
这边的吴洋收到消息,瞬间坐不住了,当即谁也没通知就回复苏志杰订了两艘,并随信带去一张两万两的银票,承诺年底再付四万两,尾款明年取船的时候付清。去年他和张启远冒险去见了勇毅世子,谁知道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船,正月里他拿着带回来的账本和收息交公账的时候,几个堂兄堂弟的眼睛都直了。他们自然都知道海贸所得不菲,但是朝廷没有消息贸然出海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亦或是给家里带来何等麻烦,再加上没有船,只能守着宝山空手回啊。所以泉州张家提出来去找船的时候,他们各个避之不及,只有他跪在父亲面前得了这个差事。在这泰州吴家,父亲非嫡非长但是却能得一份家业靠的无非是敢打敢拼,大哥立志要考科举来改换门庭,二哥向来喜欢游山玩水就不爱生意,若是他还不处处汲汲营营,不出几年这点家业还不知道要落谁手里。现在好了,初次出海短短几个月,他得了家里两年的收入,除此之外还搭上了勇毅世子将来的成定王,现在连大伯和父亲和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了。现下收到的这个消息,在他看来就是他已经彻底入了世子的眼,崇明旗鱼舰船,买,一艘也不过是四万两,而他一次出海的所得便不止这个数,更何况买了船还能和世子利益纠葛更深,傻子才不买。想到他再出海两次,回来时就能在泉州港看到独属于他的崇明旗鱼,他就干劲十足。
锁阳城里,皮家的车队才刚刚离开,金贝儿就闹着要去中原,扎布台自己算的上是封疆大吏,按例是无召不得入京,只好抓耳挠腮的找了一堆人参鹿茸宝石之类的给自己宝贝女儿带着,又点了八百哈密卫的勇士,让他们陪同着一起去北京,为了不招忌讳,还专门手书一封,表示自己为国操劳无碍,只是自家女儿年纪大了要出门长长见识,我就让女儿去北京玩玩儿,天下之大哪儿还有比您脚底下的地方更让我放心的呢?信要多肉麻有多肉麻,只是不知道从来没被关西七卫惦记过的皇上,突然收到哈密卫送去的礼物是何表情了。
打着大树底下好乘凉想法的人还有皮德远。他的一双儿女今年都十五了,也该正经相看一门亲事,可在这肃州城里他却是一个都看不上。他能搭得上的,要么家世太差要么太好,两者都不是好的选择,嫁给那些蒙古贵族两个女儿谁去他都舍不得。一日和倩娘提起,才想着不若将两个女儿送去广平府的本家去住上一段时间,看在那里能不能寻得一份好姻缘,夫妻二人为了两个女儿只能强压下离别的不舍。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文桦和花棘在这次的童试里表现都不错,双双中榜成了秀才,花棘更是不负所托位列榜中前十,配上他才十二岁的年纪,相当惹眼。至于八月份的乡试,两人都深感力不从心,只好放弃,不过都约了三年后一同下场。两人三年后也不过十五六岁,就算一无所获也仍然是青年才俊的代表,所以不管是皮家人还是花棘都不急,心思稳得很。四月初,贺兰山的春风吹绿了自己,长城内外都是绿意盎然,夫妻俩忍者心疼将文蓝文馥送去了广平府。
而肃州城里花家医馆也慢慢走上正轨,不出所料,免费的菊花茶免费的绿豆汤摊子摆出去,一些劳苦百姓自然被吸引了来,花钿是个心细的,就算是免费的茶摊子,对着来人也是笑脸相迎,绝不会因为这点儿损失而摆个冷脸,正经病人还没接待一个,医馆的名声已经在左邻右舍见传了开来。要说彻底打出名声,还是一日,一个婶子急急地抱着孩子过来,来的时候那婶子半边身子都是软的,怀里的孩子脸烧的通红嗓子也只能发出呜咽声,据说半日前就吞咽困难,只想着穷人家的孩子怕是春寒料峭的日子贪凉了,谁知睡一晚起来情况更不好了。急的没了法子,想着花家医馆离的近,好歹来瞅瞅大夫。花钿一看这症状分明是风毒之症,掰着孩子的嘴先灌下去两碗绿豆汤,言语间了解了下吃食的情况,便打开随诊的针包一套曲池合谷穴扎下去,不过短短一盏茶时间,孩子就能说话了。看着情况好转,花钿又吩咐额尔浑给包了三粒防风通圣丸,叮嘱孩子母亲一日一粒三日便可药到病除,毕竟是孩子,注意保暖和吃食即可。最后,花钿只收了十文钱,让那妇人更加感激涕零。等到三日后见孩子果然活蹦乱跳恢复如初,立马左邻右舍都被那妇人给传达了一番,咱们这儿可算是来个医术精良的大夫,别看人家是个小娘子,拿针的手是稳妥的很,不信你瞧我家小子,那日眼见着进气多初期少了,别人家小娘子三两下给扎的活了过来。一时间,花钿仿佛有了扁鹊之能,反正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来找她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