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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和婴孩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钧瓷花瓶砸在大理石地板上，迸出一地的碎瓷片。
姜惜在闹起来之前就被保姆带去了别的地方，而姜玫，或许是长辈们觉得她足以承受，或许是没人在意她的心情，她被留在了这个充满争执、剑拔弩张的空间里。
姜玫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她只是本能的缩进角落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吃了一顿饭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不久前还好好的。
也许，当奶奶让保姆带着姜惜出去的时候，她就该一起跟出去。然而，这世上没有重来一遍的机会。她就在客厅里，眼睁睁地看着奶奶拉着母亲的手，和她说了句什么。
奶奶很少有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她在母亲面前向来端着婆婆的架子，而就是这一次，让母亲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接着，大概有八九个月大的孩子就被抱了出来。母亲直接爆发了。
大人们吵了很久，姜玫缩在墙角，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吵些什么，只知道奶奶护在怀里的这个弟弟，妈妈并不能接受。
因为他不是妈妈的孩子，但他是爸爸的孩子。
姜玫这个年纪，已经知道什么叫私生子。她打量着被奶奶护在怀里的孩子，他叫姜宇辰，爷爷起的名字。听起来就是个男孩子，是了，爷爷和奶奶一直想要个男孩继承人，姜玫更小一点的时候，还有个小名，叫招招，招谁不言而喻。
姜惜刚出生那两年，奶奶还抱有希望地继续叫她招招，后来确定了母亲真的无法再生育后，这个小名便不再被人叫起。
柳以珊瞪着襁褓里的孩子，她喊累了，但是这个家里，没有人和她同一阵线。她的丈夫甚至冷静到残酷地和她说，会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是他们在国外试管代孕来的，她就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姜惜不能成为姜氏合格的继承人，她会需要这个兄弟来给她在未来保驾护航。
柳以珊的目光移到姜昊明的脸上，她曾经很爱这个男人，柳家在云城庞大的世家圈里顶多算个小门小户，但是姜昊明那时候顶着层层压力迎她进门，婚后几年都没孩子，来自公公婆婆的压力也全都是姜昊明扛了下了。领养姜玫最初也是用来应付公婆的手段。
是什么时候，她和姜昊明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好像是有了姜惜之后，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姜惜身上，她疏于打理家庭的其他琐事，疏忽她的丈夫，所有的交流只有在姜惜这个话题上才得以展开。
她拒绝姜昊明参与姜惜的教育，她的孩子那么脆弱，姜家那一套继承人教育她根本无法承受。渐渐地，姜昊明就不再插手姜惜的事情，他依旧是个好父亲，疼爱他的女儿，但这样的疼爱同样会落在姜玫身上。
她的养女，确实是姜昊明一手缔造的好孩子。在世家圈拿得出手的标榜物，姜昊明的宠爱对姜惜而言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姜惜对姜玫讨厌的根源。小孩子才是最敏感的生物，她们本能地知道父母的偏爱落在那里，姜玫分走了姜惜的一部分父爱。
柳以珊安静下来，像是一具躯壳，失魂落魄地坐到沙发上。
姜昊明定定地看着她：“宇辰上幼儿园前由爸妈带着，你知道选什么才是最好的。”
是的，柳以珊闭上眼，她必须认这个孩子。不只为了姜惜未来的资源，还有柳家攀附姜家的生意，姜太太的名头，这些她一个也丢不下。
柳以珊调整过后，朝胡玉珠道：“妈，我能抱抱这孩子吗？”
胡玉珠狐疑地看着她，姜昊明从她手里把姜宇辰抱了过来，塞到柳以珊的怀里。
柳以珊扯了扯嘴角，论豁得出去，姜昊明果然还是姜昊明。
大人们达成了意见上的统一，保姆打扫完客厅，方才发生的一切似乎也被彻底扫去。
角落里的姜玫这才被人注意到，胡玉珠向她招手，叫道：“招招，过来看看弟弟。”
姜玫慢慢挪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孩，他已经止住了哭声，小脸红红的，全家人都围着他，爷爷奶奶的目光尤其热切。
“怎么样，弟弟是不是很可爱？招招以后要照顾好弟弟哦。”胡玉珠满心满眼都是姜宇辰，姜玫顺着她的话乖巧地应和着。
客厅通向庭院的侧门忽然被推开，姜惜跑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她看着柳以珊怀里的孩子，有一种领地被侵犯了的感觉。
柳以珊微笑着朝她道：“惜惜不是想和小雅一样有个哥哥吗？等弟弟长大了，就能给你当哥哥了。”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最清楚要怎么哄。
果然她这么一说，姜惜的敌意消失了大半，她一边问着：“真的吗？”一边靠过去。
两个老人自然乐于见到姐弟和平共处的局面，姜惜的脾气是他们最担心的一点，现在这样，虽然不像姜玫说什么都好，却也让他们颇感欣慰。
沙发边本来就没多少位置，姜惜的来到挤开了姜玫，姜玫默默退到了边上。
她低着头，看着茶杯里舒展开的茶叶发呆。显然，姜宇辰的地位在父亲和爷爷奶奶的眼里高于姜惜，而姜惜又高于她，母亲那边更不用说，无论怎么排，她都是家里的末尾。
没关系的，姜玫安慰自己。你本来也不是亲生的，你已经比孤儿院的孩子好太多了。只要努力再努力一点，总有一些时候，父母和爷爷奶奶会注意到你。
柳以珊在人群中不经意地抬头，她看到姜玫独自坐在一边，安静、乖巧，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她低头又看了一眼姜惜，闲不住的姜惜正在试图拿手戳小婴孩的脸。胡玉珠皱着眉阻止了姜惜。
对比太强烈了，养女出彩到盖过亲女的风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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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过了初二，姜昊明就独自先回了云城。姜玫和母亲以及姜惜则继续留在爷爷奶奶家。姜惜对姜宇辰的好奇没有持续很久，柳以珊也很快把重心转移到姜惜身上。因为姜惜生病了，她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换季或寒冬的时候很容易感冒咳嗽。这次也一样，姜惜在庭院里玩耍时擅自打开了灌溉装置，把姜玫和保姆都淋了一头一脸，自己也浑身是水。
姜玫和保姆洗了个热水澡一点事儿没有，姜惜自己倒是感冒了。家庭医生看过后说症状不严重，喝两剂药就好。但柳以珊依旧紧张得寸步不离。
胡玉珠忙着逗孙子，也没说什么。姜兆康倒是说了柳以珊两句不该把孩子看得和玻璃一样，柳以珊嘴上说着“爸爸说的是。”行动上完全没有半点“说的是”的样子。
姜兆康板了两天脸，吓得姜玫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生怕被爷爷叫去查功课挨批评。
躲得过初七，躲不过十五，初五早上，姜玫被鞭炮声吵醒后迷迷糊糊地下了楼。姜兆康就坐在客厅里的红木沙发上，看到姜玫便叫了一声：“玫玫。”
姜玫吓得一个激灵，原来还有一半的瞌睡全都跑走了，她立直了身体，道：“爷爷。”
姜兆康脸上笑呵呵的，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姜玫稍微放松了一些，姜兆康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姜玫过来坐。
姜玫挨过去坐好，双手规矩地交叠在小腹，就听姜兆康道：“玫玫还记得上次邮轮上的梁家哥哥吗？”
梁家，梁修瑾。
姜玫岂止是记得，简直记忆深刻。她点点头，不太明白姜兆康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姜兆康：“等会儿你梁哥哥一家过来做客，玫玫作为主人，要好好招待人家知道吗？”
过来做客？姜玫愣了下，姜兆康见她呆愣的样子，含笑的嘴微微拉耸下去，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砰”茶具在桌上撞出声响。
姜玫回过神来，扯出一张笑脸：“好的，爷爷。我昨天看见后面山上有小兔子，我可以带阿瑾哥哥一起去玩吗？”
姜兆康嘴角弧度重新挂了回来：“当然。”
吃过了早饭，姜玫被胡玉珠带进衣帽间折腾了快有一个半小时，期间柳以珊一次也没出现过。倒是在姜玫已经被打扮好，等待梁家人到来的时候，柳以珊带着同样精心打扮的姜惜出现在大厅里。平时也就算了，招待客人的时候，她和姜惜明明在却不出现，就不合适了。
姜玫穿着奶白色的呢子大衣，套一双小羊皮靴，兴许是听到姜玫和姜兆康对话时的小兔子发言，胡玉珠找出了一枚粉碧玺的兔耳发卡给姜玫戴在头上。清透的粉色衬地姜玫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雪里透红。
姜惜一过来就发现了姜玫头发上惹眼的发卡，指着姜玫道：“妈妈我也要那个。”
姜玫被姜惜指着，如果是平时，她肯定已经摘了发卡把它递给姜惜。但是今天不行，发卡是奶奶给她戴上的，姜玫知道，如果她这么干了，一定会惹奶奶不高兴。
果然，甚至不用姜玫动作，胡玉珠已经面带不悦地瞥向柳以珊。
柳以珊拉住了姜惜，不让她再说话。姜惜想发脾气，但姜兆康警告一般的咳嗽声阻止了她。她也怕爷爷。
梁家的车缓缓停在庄园门口。
这是姜惜第二次见梁修瑾，他仍旧是那副冰冷冷的模样，除了一开始的问候外一言不发。
姜兆康看向姜玫，胡玉珠则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姜玫向前几步，深呼吸，大着胆子走到梁修瑾面前，开口邀请他：“阿瑾哥哥，我带你去后面山上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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