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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娜肩上的手一抖，脚步停滞。
她一个没反应过来，向前走了几步，直接被斗篷拽了回去，直直跪在了地上。
裴娜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扯了一下斗篷，整个斗篷就落下来，盖在她身上。
裴娜想起诺恩那张冷着的脸和之前踹她的那一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扯了他的斗篷，又要被骂了。
可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神之怒并没有到来。裴娜小心用手托起斗篷一角，从缝隙中看诺恩，她看到诺恩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诺恩？发生什么了？”
诺恩用力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让我给你披上吗？”
诺恩翻了个白眼。
裴娜双手将斗篷举过头顶，跌跌撞撞站起来要走过去，这时候，他看见诺恩一脸无语闭了眼睛。
什么意思？当神仙都这么神秘莫测吗？
裴娜举着斗篷，站在诺恩身边：“走吧。”
——“走去哪儿啊？”
“当然是离开——”谁的声音？一种无法分辨，不可名状的声音钻进裴娜耳朵里，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听懂了。
身上的斗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开，裴娜在撕扯中重重摔在地上，她正要回头，一张大手推在她背上，裴娜沿着地面向前滑去，前面就是那座用钢铁架起的大门，离她越来越近，还没等裴娜反应过来，她的肚子已经重重撞上了门框。
门框被这么一撞，天上的灰烬落了一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熔铸的那些蛇沿着铁皮一个个爬了下来，弓着身体，吐着蛇信，围着裴娜转圈。
最初只是麻木。突如其来的撞击使她全身剧烈震动，脑袋昏沉。麻木过后，四分五裂的痛感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一直从肚子上蔓延到指尖。
裴娜捂着肚子，看着周围爬来爬去的蛇，视线模糊，生出幻影。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血沫从裴娜七窍溢出。
夜游虺……她果然看见我了。
裴娜眼泪混着血水流出，身体微微发抖。迷迷蒙蒙的幻影中，她感觉那些蛇离她越来越近。
杀了它们。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杀了它们，所有，全部，一切。
裴娜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爬起来的。
她冲到一条蛇面前，徒手将那东西抓起来，硬生生将它的头和身体撕成两段。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新的意志在她的身体中蔓延。随后，裴娜撕下一块蛇肉，塞到自己嘴里。
好吃。
她硬生生将蛇肉吞了下去，蛇血混着人血，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沾染了什么，一片赤红，连眼睛都覆上了赤红。
裴娜站起来，向另一条蛇走去。又是一撕，血液混着粘液，溅了满身。
其余蛇见状，像是有了灵性，迅速朝她身后爬去。裴娜看准时机，一脚踩在一条蛇背上，被她踩的地方瞬间变成蛇泥。
她还是不想放过。要全部杀光，全部。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
这次裴娜听到了。那声音在说：“阿米诺亚。”
为什么星盘在她的身体里，为什么偏偏是她和哥哥被这些怪物盯上。
裴娜并不是一个暴躁的人，她很少生气，更少发脾气。连认识她最深的陆骁和余微都说过，她脾气好的像被小心呵护着长大，什么苦都没受过。
其实她只是学着凉薄。亲情都不可相信，那喜怒哀乐，对她而言也是毫无意义的。
可如今，莫名的怒火，巨大的怒火，在她心中升腾。她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敌人，而敌人存在的价值，就是被杀死。
裴娜回身，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在房间里和哥哥说话的女人——她就是夜游虺。那些蛇，疯狂退到她身边，又消失不见。
前一秒，裴娜还是门框旁边，下一秒，她就到了夜游虺眼前。
裴娜抬起手，掐住了夜游虺的脖子，但那脖子是软的，她手中像是握了一条丝巾。
夜游虺脸上痛苦而扭曲，她没想到，在还未成形的阿米诺亚星盘的影响下，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居然可以透过她的幻影，扼杀她的本体。
夜游虺的精神出现松动，诺恩挣扎着从禁锢中出来，一把将裴娜推开，压在地上：“裴娜，不要让星盘吞噬你的心智，快停下来！”
诺恩在说什么，裴娜根本听不进去。分明她马上就要把夜游虺杀死了，他来捣什么乱！裴娜心中更气了，抬手将他甩了出去。
而夜游虺就趁着这个间隙，化成一阵烟，消失在上空。裴娜向前望去，长街空空荡荡。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裴娜盯着诺恩，眼神愤怒得想要杀了他。
上空传来夜游虺的声音：“裴娜，你哥哥还在我手里，跟我走吧。”
这声‘裴娜’，喊得裴娜头疼。她捂着太阳穴跪了下来。
夜游虺原本想唤醒阿迷诺亚的意识，没想到这人类的精神力太过强大，以至于阿迷诺亚的力量觉醒后，承载的居然是裴娜的意识。而裴娜，无疑是恨夜游虺的，这样力量的觉醒，对夜游虺来说，出乎意料，也无法承受。
虽然他们是同阶的神，可阿迷诺亚毕竟是宇宙本源的力量，就算杀不了她，也能摧毁她。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裴娜意识到自己是裴娜，让人类裴娜重新压制星盘。
力量正在消散。
身体的痛苦又渐渐回来，裴娜蜷缩在地上，痛苦挣扎。
过了一会儿，她感到有一股力量进入了她的身体。疼痛得到缓解，她缓缓抬起眼睛，看到诺恩的指尖放在她的背上。
刚刚还不让她杀夜游虺，现在反而来救她。
也是，星盘还在她身体里。
裴娜将他的手推下去。她不需要这些怪物的怜悯——而且是带有目的的怜悯。
·
夜游虺看到阿迷诺亚力量已经消失，行为逐渐放肆。
惊雷响彻上空，黑雾在头顶盘旋，一只遮天蔽日的眼睛从天上显现。那团黑雾幻化成一只手，向裴娜伸过来，诺恩一个闪身挡在裴娜身前，两股力量的对冲激起满地砂石。
“诺恩，几千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不自量力。看来把你放逐混沌那么久，还没长够记性。”
“没听说过神也会长记性。”诺恩冷哼一声：“想带走她，先杀了我。”
“那就如你所愿吧。”一阵凌厉的笑声响起，“反正杀你这种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无形的压迫感从上方落了下来。诺恩最初还能支撑，事实上，他的确太高估自己了。渐渐他失去了核心力，跪倒在地上。
满世界都是夜游虺的声音。
“你说，你身后那个人类看到你被混沌蚕食的本体，是会跟你走，还是会跟我走？”
“她看到你那个模样，会不会觉得你才是那个可怕的怪物？会不会以后只要一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几千年了，你那可怜的羞耻心有没有被消磨殆尽？让人类看到如此不堪的诺恩，你会觉得痛苦吗？”
裴娜看到，诺恩被那股力量牵引到半空，身上的人皮被一层一层扒了下来。
他的脸正对着裴娜，眼睛里流露出巨大的痛苦，他在祈求她。
“不要看。”
他没开口说话，准确来说，是他无能为力开口说话。但她看懂了。
他的身体被盘剥成一团巨大的，蠕动的肉块，一团被拼接而成的烂泥。
隐约可以看出人形的身体，残留着被兽类啃食，被浓酸溶解，被烈火焚烧，还有不可名状的痕迹。
失去的腿拼接了鲸尾，失去的胳膊变成了触手，失去的脊背拼接了各种各样一小块一小块的壳。
那张脸，从黑发变成白发，从白发变回黑发，他想要幻化出人形，却力不从心。
最后，半张脸上出现一个巨大腐朽的空洞。
夜游虺说，那是被混沌蚕食过的痕迹。所以他想得到星盘，是否是为了修复自己，或者，为了报仇。
此刻面对诺恩的残躯，她反而好像没有那么害怕。原来他们一样，都被这群怪物伤害过。他几次三番帮她，会不会不只是为了星盘，其中也有这个理由。
在那股莫名的力量松开的瞬间，在诺恩的身体重重落下来的时候，裴娜拼了命上前接他。
诺恩好像也一样，拼了命不想让自己这副扭曲不堪的身体落在裴娜怀里，他耗尽了所有神力幻形，幻化出自己本来的样子。最后失去力气，晕了过去。
裴娜看着落在自己怀中的诺恩，轻叹口气。杀了你再把我带走，和直接把我带走，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吗？不知道你在逞强什么。现在好了，还是要被她带走。
如果还能借到星盘的力量，像刚才一样，是不是有机会逃走……
那张黑雾幻化成的手一点点逼近裴娜。
“跟我走吧，你哥哥还在我这里——”
她说的也对，我哥哥还在那里。
裴娜心里，就快要认同了。
突然，破空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啊——裴——”
凄厉的叫喊声还没结束，就被收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中。裴娜明明感知到夜游虺还在说话，却什么都听不见。
然后，黑雾散去，周围的一切悠悠荡荡，消失在空气中。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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