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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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旬，大旱之时。
茫茫白雪覆盖了整座枫火山，落叶已随着风动归尘入土，此时雪地里是万千惊骇的尸骨。
所有尸骨非腐烂至此，而是有被啃食过的痕迹，血迹斑斑残留着余肉，亡灵遍地，有一黑衣披风者踏雪而行，白茫茫生。
这黑衣人踏着数千具尸骨，手中滴落着余血，枫火山雪地不是纯白色，而是大片血染红的深渊极寒之地。
寒风拂过树梢，树也跟着发颤，像是在为这上千亡灵打抱不平。这寒风刮过了黑衣人头顶，披风所载的帽子被掀了下来。
有一小厮躲在远处默睹了全程不敢发声，身体不停打颤。那披风下是一个长相十分诡异且古怪之人，头上有两只深棕色携有鳞片的角，尤其是他回过头那一瞬间格外骇人，令人毛骨悚然。
他看向这些雪地上的“战利品”，随后邪魅一笑，他一只眼内便渗有红色双瞳，共有四瞳。鼻子更是兽类的鼻子，笑时嘴角能裂到太阳穴去，收放自如，牙齿皆为齿尖，形同锯齿。
那是妖——妖王！
现今是锦安四十一年，秋季。
长平街热闹非凡，有数不尽的新鲜杂碎被街头叫卖。
“瞧一瞧，看一看诶！此乃降妖观遗留的宝物——御铭剑！只需五两银子便可带走。”一位正在摆摊买杂碎的人叫喊着。
街道的人逐渐开始被其吸引而来，有人惊奇，自有人反对。一男子突问:“降妖观的宝物从不轻传他人，你这显然有假，没什么看场。”
“对啊！莫非你偷的？”
“偷？就他？还没踩进人家门槛便被万箭穿心而死了吧！哈哈。”
降妖观是当今最大的世家门府，也是当今圣上最大的心腹。百年前，妖王横行霸道、杀戮无数的传言沸沸扬扬，降妖观也是于那时正式成立，入观者需有六脉仙根，道家之风，可习灵术任劳任怨方能正式成为一名降妖道人。
其间法宝众多，圣上为护国泰民安亲自操持辅佐降妖观，所以造宝资金皆由圣上安利。大多的宝物造价不菲，能力也不容小觑，威力各不相同，丢失一件都是重罪。
那时有人议论妖王的长相，说那妖王不但生性残暴，还奇丑无比、面如夜叉。尤观一次，耗其百年难以入土为眠。囚首垢面、实在龌龊不堪。
一股强风忽席卷而来，秋季落叶繁多，漫天飞舞像极了蝶一般，这时人群中忽有一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了出来，扮相十分诡异，脸戴豺狼面具、身着黑衫长衣。他突然伸出了手，将剑拿了起来，冲眼前一瞅冷笑一声便道:“我要了！”
无人敢靠近此人，他一看便非正常人那般，穿着更不像是锦安国人。这人给了银两便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久，这小摊便也无了踪迹，叫买的人越来越少，已到了晌午用膳的期间。
*
此时，聚源搂生意异常火爆。
“哎呀，让我进去！我是来送钱的！”一名粗矿的汉子被几个人拦在门外。
其间有人回道：“客官，不是不让进，您倒是眯着眼看一下里面什么状况啊。”
……
放眼过去，客栈里挤满了人，近乎是脚尖贴着脚后跟，丝毫没有多余的位置。堂内却又十分安静，只一位说书先生的话语在堂内响起，屋内的人时而大声喧哗，闹的不可开交。
“很多年以前，一位天上神来此人间镇压邪祟，邪祟原为天上神之子，不予彼之人间，而道听途说走火入魔，混元大开之日此邪祟吸收天地精华，与大地聚损，为祸四海八荒惹的民不聊生。邪祟闻言而立:只为目睹人间惊鸿。这天上神不信，非要带其子远行，远离人间大道，不闻人间香火之地。”
“那后来呢？邪祟可有被天上神带走？”
说书人摇了摇头。
“并没有，天上神皆为龙族，以凡界众生为之骄傲，自有香火供奉，岂能真带一只邪祟回上天庭惹众神彼之以敌？这邪祟啊本就是天上神之子，自当也是龙族无疑，自变邪祟以来便整日吸收混元邪气，化为了双翼黑龙，成为了妖。”
………
“切~无聊。”
“还以为会换点新花样，结果还是那妖王，走走走！”
说到这里，这群人突然便没了兴致，走了大片，除了饭桌上还在吃喝的人群。
“喂喂喂！有新的内容，别走啊！哎哟~”这说书先生只得起身在原地直跺脚，唉声叹气。心道，开胃菜而已，昨日枫火山上千外地人被那妖王迫害致死，这桩子大事儿你们也是无福恭听了，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老人家啊，先跑路咯。
苍渊与其弟苍苋林正坐于大堂中央。
“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兄长~你这传言离谱且多，还真是让小弟我叹为观止啊！”
苍渊拿起刚刚买下的那把御铭剑，左右观望着，丝毫没有关心苍苋林所说的话。餐桌上皆是一些没有油水的素菜，桌角搁置着方才的豺狼面具。
放眼望去，苍渊那张脸并无奇特之处，与传闻中的有几分相像，胡子长而锐，皮肤黝黑，像是一个中年人扮相。
他真身却为双翼黑龙。然而苍渊真正的身世是一个不解之谜，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第一段记忆便在枫火山，那是一年秋季，枫叶满天飞舞撒在他的身上，他睁开双眸，便瞧见自己躺在枫火山顶端的枫树下。双翼与龙身近乎都是伤。
“他说他的，你听你听你的，有人信便算他有能耐，你笑，便算你愚蠢！”苍渊边说边捏着剑柄左右摸索，像是在找寻剑柄是否有暗藏的机关。
苍苋林好似被打击到的娇娘，嘟起嘴闷哼一声便不理人。他们俩的长相可谓是天壤之别，没有任何相像之处。苍苋林长相清秀、很是俊朗。苍渊却已是花甲之年的形态，怎么看怎么都是父子，而非兄弟。
当然，他并非是苍渊亲弟弟，在千年前，苍苋林还是一只小狼崽时，窝在杂草丛中瑟瑟发抖，浑身血淋淋身体娇小，腿还有一处伤口，像是刚出世不久被狼母抛弃的，苍渊便无顾及将他救了下来，打算待他伤好给他放回林涧，岂料这狼崽子被道上其余妖辈们看上，说这狼崽子适合为妖，将来定能一展长宏，为妖族争光，便偷摸给他教输妖力，也因此有了妖的雏形，无法再将其放回林涧。
按理而言，应当认为儿子，但苍渊偏分不按套路出牌，不顾妖辈们的反对，偏要收他做小弟，随他的姓，因在林涧捡的他，便叫他为“苋林”。
苍渊作为一个好吃懒做，全身不随，无所事事的妖王，千年前极少下山历游一次，下山便捡了苍苋林，放在身边同狗皮膏药一样，直至将往日的小狼崽子养大，还养了上千年，所以苍苋林也称的上是最了解、最信任他的妖，没有之一。
苍渊耳朵突动了几下，似乎听见了马蹄之声。
“来了！准备迎战。”苍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放下御铭剑后顷刻戴上了豺狼面具。却未起身，依然淡然坐着，苍苋林也悠哉喝了盏茶。
半响后果真有马蹄之声向周围袭来，声音越来越大，好似有个千军万马般的阵势。直到最后马蹄声停止。
“给我查封！”
为首的是一名体格健硕的男子，表情庄严，白衣高领，紧袖衣衫，其余尾随之人也是白衣盛世，为首者腰部携有高级令牌，穿着布料也与其余人大不相同，母庸置疑是降妖观的人。此刻这人正指使手下将这客栈团团围住，形成一面不透风的“墙”。
客栈内的人顿时如热锅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东躲西藏，想逃离此地。
客栈掌柜见状连忙走到了门口急道:“大人啊！我们这里只是做小本生意的，没做过任何亏心事，这所谓何事啊？”
“偷拿降妖观至宝，窝藏于你们客栈，也敢称未做任何亏心事？！”这男子面相狰狞，狠狠瞪着客栈掌柜，咬牙切齿将话说完。而后大步跨进客栈，拿出了一个铜铃，这铜铃荧光闪烁不停，直到正对在苍渊那桌荧光才停止闪烁，直直亮起。
苍苋林偷摸在周围划了一道隔音咒，以防窥听，他好奇道：“兄长，那是何物？”
苍渊对人间琐事颇感兴致，时不时便会来历游一番，他活了上万年，连降妖观建于何时，何地他都一清二楚，然而降妖观只是徒有虚名的空壳子罢了，妖抓不了几只，爱造谣言的性子却别有洞天。
此来他的目的有二，一为引出降妖观的人，杀杀他们的锐气，二为昨日有妖伪装成他半兽的模样，平白吃了上千无辜凡人，枫火山是苍渊的妖族聚结之地，想来锦安知情者也无人靠近，更像是外地蛮荒之人不慎到此，被那不明妖物一锅端了。最后留一活口想栽赃陷害他，也正好将计就计，引出降妖观的人携自己一同查询邪妖。反正他在人间也是万人唾弃、令人诟病。
苍渊答：“这铜铃名为宝验铃，可查寻法宝，也可查询——妖物。”
降妖观有一规矩，凡丢宝者，若未寻回此宝必千金万银相抵；若交不出或以假宝敲骗勒诈者要么断手断腿喂狗、要么便送入祭妖坛与恶妖斗法。所谓的祭妖坛是专锁千年修为的孤煞恶妖——所建的斗坛法阵，此法阵被镇的妖会大减妖力，却不伤其性命，一来是为困邪妖防其霍乱众生，二来则为惩欺压、勒索百姓与偷宝、赌宝、鉴宝者与邪妖斗法，谁死谁活全由命数。
苍渊心道，这人这么着急当然是他将宝卖给了小贩，而后被他们的领帅于栾那老小子发觉，这人既无金银又不想断胳膊断腿，或参与那祭妖坛斗法。呵！真当是百笑三声而不悔啊。
桌上的两人很是悠闲，同其余括噪四处躲寻的客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尤其苍苋林撤回隔音咒后喝了一盏茶接着来一盏。
男子是降妖观一名普通领队，名为协敖鹏，官衔虽只有芝麻大点，气场却足矣震慑众人，无人敢惹怒他，见此人者许得对之毕恭毕敬才能免遭杀身之祸。
苍渊早就对他这种为虎作伥之人无任何感触，坐在凳子上继续摸索剑柄。他完全就是在激怒协敖鹏的底线，众人纷纷竖起拇指，这人好生威猛，连协敖鹏都敢挑衅。
协敖鹏当真是没了半分好气。眉头紧紧皱起，尤其是目光锁定至苍渊手下的御铭剑时，更是恼羞成怒。
“放开！”他怒斥道。
苍渊听完反而即性将剑直端端拿了起来，看着协敖鹏那焦急又愤怒的样子道：“你说的它啊？”
“……”
苍渊将剑朝协敖鹏抵去，这人正要上手拿时，“诶，不给！”话音刚落又撤了回去。
协敖鹏气的眼冒金星，这是何等的戏耍，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戏耍于他，破此先例的竟还是一个带着面具不知美丑的糙汉子。
他忍无可忍，怒拍了下桌子恶狠狠地瞪着苍渊。“你他娘的敢耍老子？活的不耐烦了？”
苍苋林再喝了一盏茶轻笑一声，这笑像是在讥笑也像是在嘲讽，他道:“说我兄长活的不耐烦的，你还是第一个啊？”
协敖鹏最烦有人插足他的对话，只觉晦气。“你算什么东西？我说他又何妨？又没说你，与你何干？”
苍苋林脾气也算不得好，性子泼辣狂野。他起身便有种要与此人一决高下的气势:“我虽不是东西，但你他奶奶的又是东西吗？”
显而易见，他俩一人一妖，都不是东西。
苍渊:“……”
“老子有公务在身，取完剑便走。如若不然当心你们的项上人头！”他还是一持孤傲不肯回首的模样，像极了一马秦川却要奋力吃屎的样子。
苍渊不在乎这人是什么表情，什么凶神恶煞或面目可憎的样子，只是突觉得他这人幽默滑头、甚是眼瞎。
淡然一笑……
“哦？项上人头？有意思。”苍渊捏着剑，左右盘旋，一刹拉间剑柄出窍，形为利刃，剑锋快而无影盘旋在空时，苍渊一闪便来到协敖鹏身后，剑柄直直落入苍渊手中剑峰对准了此人脖颈。
苍苋林拍手叫好，客栈躲在角落的其余人皆目瞪口呆。协敖鹏被突如其来的利刃对准致命之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
不可能，一个普通凡人怎么修为会比他这种降妖师还要高。
“你究竟是何人？！”协敖鹏问。
苍苋林听完没忍住笑了起来，在一旁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人……是什么？吃食？”苍渊有意而为，回答道。
“你！我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在何处学的歪门邪道？”协敖鹏险些被他气晕过去，哪有人是这般回答问题的，就算装不懂也应该是“我能是什么人？凡人、普通人、无业游民、浪荡子……”也比他这般说辞强靠谱。
苍渊觉得好笑，“呵～生平第一遭啊，头一遭有人拿本王当人看，竟还是你们降妖观的。不过本王这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是……”
“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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