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六十四章

布洛伊府邸的大厅内，烛光跳跃着，将壁画和雕塑映得影影绰绰。一切看似如常，但空气中却笼罩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仆人们轻手轻脚地穿梭，连彼此之间的低声交谈都变得稀少，似乎害怕惊扰某种沉思。

布洛伊公爵独自坐在书房中，面前摊开的图纸和数据早已翻得凌乱。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桌上的一枚银质镇纸，目光落在那些数字上，却像是在思索更深远的东西。自从那晚与莱昂和玛丽娜的晚餐结束后，他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两人提到的那些改变——它们仿佛是一道不可忽视的裂缝，正试图撕开凡尔赛这座巨大机器的沉重齿轮。

他一向是凡尔赛权力平衡的维护者，熟悉每一种微妙的博弈，擅长在无声的较量中保持自己的家族利益不受损害。但这一次，莱昂和玛丽娜的改革让他第一次感到，守成是否已经变成了一种对未来的背离。

几天的时间过去，公爵几乎没有踏出书房一步。他派人去查阅更多关于巴黎试点改革的资料，还密会了几位他信任的老友，试图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不同的声音。

“公爵大人，”其中一位年长的侯爵在私下谈话时说道，“那些试点区域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我去过那里，那些街道比其他地方清洁得多，居民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样。坦白说，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可它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呢？”布洛伊公爵低声问，目光锐利，“一旦我们选择支持，那些反对者会如何应对？贵族之间的分裂会加剧到什么程度？”

侯爵沉思片刻，轻声道：“或许是时候改变了，公爵。世界不会因为我们的犹豫而停滞。”

这些话让布洛伊公爵陷入更深的沉思。他明白莱昂和玛丽娜所推动的不仅仅是卫生设施的改革，而是一场触及凡尔赛根基的转变。支持意味着他将不再是那个平衡的维护者，而是站在倾覆旧制的一方——这需要他放弃以往的审慎态度，迈出一次大胆的选择。

几天后，在夜晚微凉的风中，布洛伊公爵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天，莱昂和玛丽娜受邀再次来到布洛伊府邸。一如之前，他们被引入那间宽大的书房，只是这一次，布洛伊公爵的神情比平时多了一份平和。他看着莱昂和玛丽娜，目光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莱昂，玛丽娜，”他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改革已经让我看到了希望。”

莱昂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并未急于开口，而是选择静静聆听。玛丽娜则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我无法否认这些改革带来的实际成效，”布洛伊公爵继续说道，语气中透出几分复杂，“但你们必须明白，我的支持并非意味着无条件的投入。改革是一件需要智慧的事，它不能只凭借激情驱动。”

“父亲，我们从未想过草率行事。”莱昂的声音平稳，带着他一贯的冷静与逻辑，“正因如此，我们才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您在凡尔赛的声望，足以让那些仍在观望的贵族动摇他们的立场。”

布洛伊公爵沉默了片刻，视线从莱昂转向玛丽娜。他注视着她年轻却坚定的脸庞，仿佛在试图从她的眼中寻找答案。

“玛丽娜，”他低声道，语气中带着探寻，“你为什么如此坚持？这些改革，真的值得你冒这样的风险吗？”

玛丽娜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却充满力量：“大人，我坚持的不是改革本身，而是它所带来的可能性。它可以让凡尔赛更强大，让我们所有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因为害怕风险而止步，那我们永远也无法迎来新的曙光。”

她的话似乎触动了布洛伊公爵。他缓缓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深邃：“好吧，莱昂，玛丽娜，我决定支持你们。布洛伊家族将站在你们这一边。但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今天的承诺——不要让我，或者我们的家族，后悔这个选择。”

这句话让书房内的气氛陡然放松下来。玛丽娜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莱昂则微微欠身，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感激：“父亲，谢谢您的信任。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布洛伊公爵的表态，在贵族圈内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他的态度转变无疑为改革派注入了新的力量，也让更多的贵族开始重新审视这场改革的可能性。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贵族，渐渐向改革派靠拢，而保守派的阵营则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布洛伊公爵居然表态支持改革？”一位贵族在私宴上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

“这或许说明改革真的有前途，”另一位贵族若有所思地回应，“毕竟，连他都愿意站出来了。”

布洛伊公爵公开支持改革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凡尔赛湖面，激起涟漪阵阵，蔓延至整个贵族圈。那些长期保持中立的贵族开始悄然动摇，他们的目光在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游移，而莱昂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他明白，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当夜，莱昂坐在玛丽娜对面，两人共享着简洁却温馨的晚餐。玛丽娜将最后一口甜点放入口中，用手绢优雅地擦了擦嘴，抬头望向莱昂，目光中带着几分揶揄的调侃。

“你今晚的表情有点可怕，”她笑道，“又在计划什么惊天动地的策略吗？”

莱昂的目光从窗外的月光中收回，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不掩深思。“我们刚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但你也知道，布洛伊公爵的表态还不足以让局势完全倾斜。那些中立贵族必须被拉拢过来，而这需要比展示改革成果更细致的手段。”

“细致的手段？”玛丽娜微微挑眉，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听起来很有趣，说来听听。”

“派系之间的关系从来不简单，”莱昂沉声道，“很多中立贵族并非完全站在保守派一边，而是因为他们担心在权力斗争中失去立场。一旦我们能让他们看到改革派的优势，并给出明确的利益承诺，他们会愿意改变立场。”

玛丽娜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一抹赞许。“看来，这场拉拢计划，你已经有了具体的人选。”

莱昂微微一笑，将一份名单递到她面前。“这些人是中立贵族中最有影响力的几位。我们不能让他们成为旁观者，而是要让他们成为盟友。”

莱昂的第一站，是一场私密的晚宴。

宴会厅中，琥珀色的烛光映照着每一位宾客的笑脸，但每个人心底的思量却并不轻松。晚宴的主人是一位历来保持中立态度的侯爵。他是宫廷中的老狐狸，眼光毒辣，对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迅速察觉。

莱昂端着一杯红酒，微笑着向侯爵走去。那位侯爵看到他，挑了挑眉，却并未表现出热情，只是用惯常的语气招呼道：“莱昂，好久不见。听说最近你忙得不可开交，来我的宴会居然也抽出了时间？”

“当然要来，”莱昂举杯微微一敬，语气中带着不动声色的从容，“我知道侯爵大人最近对改革有些兴趣，正好想向您请教些看法。”

侯爵的目光微微闪动，但并未表露太多。他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语气淡然：“改革确实是个有趣的话题，不过在宫廷里谈论它，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有时候，明智的选择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莱昂语气一转，低声说道，“我相信侯爵大人比任何人都更能看清局势。布洛伊公爵的表态，您觉得是偶然吗？”

侯爵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后迅速恢复如常。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低声问：“你的意思是？”

莱昂靠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更低：“改革不是一场冒险，而是一个必然的方向。您很清楚，巴黎的试点已经证明了它的成果。继续观望，只会让您错失一个机会。”

侯爵沉默片刻，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思。“机会？”他轻声问，“你又能保证，这场所谓的‘机会’，不会成为一场灾难吗？”

莱昂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如果它是灾难，布洛伊公爵绝不会站到改革这一边。您知道，他的判断从来不会轻易出错。”

侯爵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显然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类似的对话，莱昂重复了许多次。他精准地捕捉每一位中立贵族的疑虑，或用数据说服，或用前景打动，甚至不惜亲自带他们前往试点区域参观下水道系统和公共浴室的实际运行情况。

“这些设施不仅仅是改变了环境，”莱昂在一次参观中向另一位伯爵说道，“它们正在改变整个城市的面貌。这不仅仅是卫生的提升，也是文明的进步。而支持改革的人，将被铭记为推动进步的先驱。”

伯爵站在清洁的街道边，看着不远处市民们从公共浴室中走出，脸上的犹疑逐渐被触动取代。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莱昂说道：“或许你是对的，莱昂。凡尔赛确实需要一些改变。”

随着更多的中立贵族逐渐倒向改革派，保守派内部的裂痕开始显现。那些原本坚定反对改革的人，逐渐发现自己身边的支持者在减少，甚至开始出现摇摆不定的迹象。

“你真的要支持他们吗？”一位保守派的领袖在私下质问另一位曾经的盟友，“你难道看不出，这场改革会带来怎样的动荡？”

那位贵族却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或许你应该亲自去看看，改革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危险。布洛伊公爵已经表态，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站在错误的一边？”

改革派的力量迅速壮大，而莱昂的策略也在这场暗流涌动的博弈中展现出了惊人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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