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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倚道:“看官莫急,待我从头说起!要说魏远洲,那还得从他太爷爷端宗说起,咱们都知道,这位皇帝虽是仁慈,整日就知道在宫里头吃斋念佛,可朝廷政事、异族来侵,他是当真管都不管!最后这大好河山,终于拱手让给了那位大燕世祖皇帝!而端宗自己,则是闹了个所谓和乐公的名号,安安稳稳地在宫里度过了下半生。”
此时天下初定,百姓皆是从燕末乱世走来的,无不对这段历史痛心疾首,小小茶摊一时间四处叹声连连。
谢时倚继续道:“大陈覆灭时,端宗年方二十二岁,他在宫里住到三十四岁时,便有了这第四子魏问青,咱们方才说过了,这故事的主角魏远洲,正是这位魏问青的长孙。魏远洲自小在端宗修行的定林寺长大——这定林寺,各位看官有知晓的没有?”
爱接话的客人道:“别卖关子啦!快说!”
“哈哈,好!这便说!”谢时倚干笑一声,看那客人神情,心道这个问句看来抛得不好,继续讲道,“中原以东有个浮来山,浮来山的高峰,自然便叫浮来峰了,定林寺便建在浮来峰下——我说到这儿,各位看官或许要疑惑不解了,这山这峰这寺,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各位,这山这峰这寺,本是不值一提的,值得一提的,乃是在这寺中出家为僧的慧地大师。”
我说慧地大师,各位也许又不明白了,心想这是什么和尚?跟咱们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别急,这慧地大师出家前,名字叫做刘勰,有部如雷贯耳的大作,想必各位读过书的,都有所听闻,正是《文心雕龙》!”
他话音一落,茶摊内的客人反应大致可分作两派,一派是全没听懂的,摇头晃脑地左右询问着“什么呀?”“谁呀?”,一派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向问的人解释道:“刘勰乃是南朝的一位大臣,后来出家为僧了,《文心雕龙》是他的一部著作,解释起来为免冗长,总之,知道是部有大学问的奇书就够啦!”
谢时倚嘿嘿笑道:“这位客官说得不错,但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文心雕龙》非但是本做学问的奇书,更是一本博大精深的武功秘籍!”
之前向周围解释的那位书生顿时勃然大怒:“太扯了吧!”
“这就扯了?那我要说,那定林寺僧人,人人不修传统的佛门功夫,全都专修这部《文心雕龙》,魏远洲更是靠‘采摭英华’和‘八音摛文’两招斗败了魔教教主,您是不是要说我更扯了?”
书生面红耳赤道:“你!好!我且听听你到底要胡言乱语些什么!”
周围客人皆劝,有的则是不以为意,催促谢时倚快往下说。
谢时倚向那书生赔了个笑,讲道:“说回这大陈魏家,燕世祖封的这个和乐公,本是说好了要代代世袭给魏家后人的,可到了魏远洲十六岁时,彼时的大燕皇帝突然反悔,将这一大家子打包踹了出去!您说说,这多混蛋!这魏远洲呢,心怀远志,不像他父亲那般干脆落发为僧,留在寺内修行。而是就此收拾包裹,浪迹天涯,到江湖上行侠仗义去了!”
有客人奇道:“他难道不想着复兴陈朝么?”
“哎!这您就问到点子上了!”谢时倚一拍手,朗声道,“有人也曾问过魏远洲这个问题,魏远洲只微微一笑,从容答道:‘这天下还有数不清的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又岂能为了一己之私掀起战火,不先去拯救这些百姓?’”
此言一出,几位客人相视点头,皆道言之有理。却也有人不能苟同,驳道:“那一统天下,将胡人赶回老家去,不是治标治本?”
谢时倚正欲开口,却被一位老者抢了先:“唉,那豪侠,是不是今年正好三十六岁?”
谢时倚一怔,点了点头。
老者继续道:“他十六岁时,离那大燕覆灭,还有整整十六年呢,你们年纪小不知道……那时候,天下间,还没四五年前那么民不聊生……只是时不时的有些土匪强盗伤人性命,朝廷也不管,老百姓就跑啊……老头子我啊,其实是亲眼见过那位豪侠的,我们一家,还受过他的大恩呢!”
周围客人立马对这老者好奇了起来,皆不再理谢时倚,热热闹闹地听起了老者讲述。
老者道:“我祖上世代在天长镇经商,就是京城附近那个天长镇,如今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谢时倚心道有缘,他正是在天长镇受的伤,便道:“我来这边,恰巧也路过天长镇,虽只在那停留半天不到,但还算繁荣。”
老者点点头,眼角已有泪痕:“我这一走便是二十年……故乡近在咫尺,却没有一个故人还在人世,也没有能探望的亲人了,唉……”
燕末大乱,举家迁移的百姓不计其数,故而在场诸多客人听了这话,也有心中酸楚非常。
老者继续道:“十六年前天长镇起了匪患,朝廷不管不问,我就是那时跟着祖父往南走的,本来就走得匆忙,只带上了值钱的物件,却不想倒霉得很!就那么巧,撞上那土匪拦路抢劫!那土匪怪得很,拿着刀,我们都不敢靠近,他却抢了我们的包裹,抱着包裹便痴痴傻笑起来,看着吓人得很。”
有客人紧张道:“然后呢?你们就遇上了那豪侠?”
“当时还没有什么豪侠的名头,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相……我倒是记不清了,只记得那身手真是漂亮。”老者轻呷一口热茶,摇头晃脑道,“我当年,有眼不识泰山,还道是年轻人一时冲动,我祖父也那么想,就说:‘孩子,我们多谢你,但这土匪只是要钱,不要命,还是命重要,快逃吧!’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少年转身向我们行了个礼……就这样。”老者抱拳,可他毕竟年老,没那个少年人的模样,众人转头看向谢时倚,见他正沉浸在老者的讲述之中,自己也正模仿着那个抱拳动作,他目光灼灼,显然是一副向往期待模样。众人这才了然,继续听老者讲述。
“他说:‘老伯辛苦一辈子攒下的家底,怎么能便宜了这些小人?请稍等,某这就去讨回来。’说完——哎,只用一招,就把那土匪制服了。”
“只一招?!”
“是啊,只一招。那少年赤手空拳,上去就把那土匪手里的刀给折断了,具体如何,原谅我老头子眼拙,看不懂什么武功招式,只觉得那一招,可真漂亮!”
谢时倚兴奋道:“是采摭英华!”
老者捋捋胡子:“我们一家本也觉得新奇……可仔细想想,那土匪能会什么好功夫,不过是趁着天下大乱,发点不义之财……可还不是这世道给逼的!唉,时也,命也……”
此言一出,客人们倒是分作两派了,一派说着那时候难怎么了,难就去劫掠平民百姓?这种人生在盛世也是流氓混混!一派则说罢了罢了,谁不是从那个乱世过来的呢?好在如今终于有太平日子啦……
先前那书生追问道:“然后呢?他打退了土匪,把东西还你们了?”
老者摇摇头:“从天长镇到咱们这,太行山是必经之路,土匪们正是在太行山上安营扎寨的,那土匪一看斗那少年不过,竟是一发狠,带着我们家值钱的那个包裹……跳下去了。”
“跳下去了?!”
“坏!太坏!犯得什么癔症!自己过不好也不让别人过?!”
“那少年想救土匪,却没救成……或许那土匪那时候就已经疯了吧,那年头疯了的人数都数不清。”老者摇头叹息不止,“怪我们一家倒霉,本来东西丢了,想着能保命就成,可眼看东西能拿回来,却没想到,还是丢了……”
有客人叹道:“造化弄人!”
书生问:“那少年又是什么反应?”
“他伏在崖边,应该也是不好受的。我祖父见了,就过去安慰他,说:‘孩子,谢谢你,这也不能怪你,要怪都怪这世道不好——’那少年说……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总之,似乎是说……不愿再看到这种事发生,要如何如何。说得文绉绉的,我实在记不住。”
众人心下叹息,却也理解,催他继续说。
“那少年感叹完,便问我祖父,是不是家当全被那土匪抢走了?我祖父说是。又说算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就是不知会不会饿死在路上,唉。”老者摇头,想再饮茶,却发现碗里空空,同桌的客人顺手给他添上了,“我本以为,就像祖父说的,我们一家干粮吃完怕是就要饿死了,却没想到,那少年接着就在口袋里摸来摸去……竟是摸出了一颗珠子。各位,那珠子没亲眼见过可不会懂,我说不明白其中奥妙,总之,有……有一个土豆那么大!又圆又润,洁白无瑕,白天都发着光!”
谢时倚“啊”了一声,道:“是夜明珠!”
老者点头:“正是。那少年把明珠递给我的祖父,说:‘出门匆忙,又是被赶出来的,情急之下顺了点好东西,老伯,拿着!’”
众客人轻叹,一时心中竟有些羡慕。更是有人酸溜溜道:“然后你们就收了?”
老者摇头:“岂敢。我祖父说:‘不敢,少侠本就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现在又怎么好收少侠的东西?少侠,如今世道不太平,你快把东西收起来,别给自己惹了麻烦。’”
“是、是!和该如此!”“切,那少侠那么大本事,露富怎么啦?”“哎?需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那少侠有意思得很,全像没听到一样,他点头说:‘确实,老伯,您要去哪儿?我护送你们去,等到了再把这东西换成银子,救人救到底,我看着您一家安家再说!’”
有客人感叹:“好心细的少年人!”
“我祖父再三推辞,那少侠却说:‘您别心疼,我……实话跟您说,我是从朝廷那逃出来的,这东西,也是从那顺出来的——哦!您别担心,虽然是顺出来的,但是我们家自己的东西,我临走,还把账册什么的都给毁了,咱们换了银子也不用怕!’”老者学着那少年语气,此时讲到兴起,竟也有几分讲述内容中少年的影子,“就算这么说,咱们也不能要呀,各位……接下来这话,唉,老头子我。憋了二十年了,本以为不能说,没想到今日有说书先生说起这豪侠,我才想明白,二十年前我们一家遇到的好心少侠,就是先生所讲的豪侠啊!”
谢时倚期待万分,道:“您快讲!”客人们同样附和:“是!您快讲!”
老者道:“我祖父再推辞,把那少侠逼得没办法了,他说:‘实话跟老伯说,我……我姓魏。’我祖父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前朝——当时的前朝——前朝国姓,这少侠,正是那个什么……什么王……”
“不是王,是和乐公。”
“对,和乐公,总之,是那魏氏后人……唉,我们一家还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少侠却先红了眼眶,他说自知魏家天子对不起百姓,将江山拱手让人,此番出来历练,要以身守护天下苍生才是,魏氏遗物,又有什么好珍惜的?还不如还给百姓……”老者同样眼眶含泪,叹息摇头,“我们走了一路,才知道那少侠那年十六岁,功夫是从小练的,名字叫做魏远洲……如今想起来,真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老者所讲,虽不似谢时倚那般抑扬顿挫,但胜在情真意切,一番故事讲来,效果竟要比谢时倚所讲好上许多分。
众人听罢,齐齐叹道:难怪叫豪侠!难怪!叹罢,回头再望谢时倚,却见他竟较众人更为感慨,竟是还未回神。
茶摊老板上前唤道:“先生?”
谢时倚却是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大声道:“先生!我没睡觉!”
这番顽童表现惹了个大笑话,一时间茶摊内哄堂大笑,谢时倚更是面红耳赤,连连向老板道歉。
茶摊老板笑道:“无妨,该您讲啦!”
谢时倚点头,开口却是卡住,愣愣道:“讲到哪儿了?”
之前的书生没好气道:“讲到他为什么不复兴大陈!”
“哦哦!是了!”谢时倚憨笑一声,道,“正如这位老伯所讲,二十多年前,天下还未乱到前几年那般地步,是故魏远洲一直四处行侠仗义,救百姓于水火。十四年前,更是有魔教作乱江湖,为祸百姓——魔教之事咱们明日再讲!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四年前,已然剿灭魔教,名满天下的魏远洲,却仍然没有趁机复兴大陈?”
众人皆是摇头,连那老者也面露不解。
“大伙儿都知道,咱们当今圣上乃是白手起家,起义前也是江湖上的一位好汉,后来创建了瑶津会,以对抗大燕朝廷。但却鲜有人知,这瑶津会揭竿而起时,是曾向魏远洲送过聘书的!聘书明言,他若愿意加入起义军,义军当奉他为王,复兴大陈!”
谢时倚此言一出,茶摊内当即爆发出纷纷议论之声。
这反应倒是把谢时倚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话中虽说“鲜有人知”,但这也不过是说书先生故意的小把戏罢了,京城内对瑶津会曾向魏远洲递过聘书一事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段话,也是为了让看官嘲笑说书人才说的,没想到这村子里的人竟是当真不曾听闻过此事。
客人问道:“那之后呢?他为什么没去?”
谢时倚清清嗓子:“彼时西川水患,魏远洲正忙于解救当地百姓,收到信时,恰是正忙时候,魏远洲读罢信件,是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只道一声‘眼下大事未了,望君马到功成’,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继续解救百姓去了。之后不出三个月,瑶津会拿下大小战役数起,直到打进京城,定了如今的天下!”
众人沉浸在想象中尚不得出,谢时倚继续道:“各位看官,咱们平心而论,是你,你能放下这近在眼的祖宗基业,去拯救素不相识的平头老百姓么?更别提,后来魏远洲连当今圣上委任将军都给推辞了,只道自己无心朝堂,只盼守护一方百姓,不负佛门教诲!”
客人们闻听此言,皆是连连点头,加之想起方才老者所说,少年竟真的做到了自己所立誓言,一时间,又有数声惭愧响起在这茶摊之间。
那书生亦是点了点头,深感佩服,语气也是平和了许多,问道:“那《文心雕龙》呢?他是怎么练的这门功夫?”
“《文心雕龙》啊!刚才说过啦!”谢时倚嘿嘿一笑,“预知十四年前魔教风云故事几何,看官们——”
书生怒视谢时倚。
谢时倚道:“咱们明日分解!”
客人们齐齐“切”了一声,笑骂道:“卖茶水的托儿!”
谢时倚亦是打了个哈哈,坐下便给自己倒了碗茶水。
这茶摊开在村口,除了村民,时不时也有过路人坐下歇息,今日突然多了个说书的,客人便较往常多了几倍,均是听了个意犹未尽。是以谢时倚一坐下,便有客人朝他搭话,道:“小哥,听口音是京城来的啊?”
谢时倚说得口干舌燥,连干三大碗茶水后才点头应道:“对!京城……旁的小镇子来的!离天长镇不远!”
与谢时倚搭话那客人姓王,是村里的一位石匠,早从自己妻子那听说过宋大夫家最近来了个小伙子,正在满村找活儿干,便笑着打趣道:“京城附近来的,怎么到我们这小村子来讨口饭吃?”
谢时倚早就想好托词,也笑道:“不是讨口饭吃,是特意有事来找宋大夫的,寻思等他回来这段时间,多少找个活儿干,补贴家用。”
王石匠奇道:“宋大夫最近不在家么?噢,也是,怎么说也有一个多月没见着她了,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到处乱跑?”
谢时倚奇道:“神……宋大夫年纪很轻吗?”
王石匠道:“是啊!也就十七八岁吧!跟小哥差不多大,怎么,小哥特意来找宋大夫,却不知道宋大夫长什么样?”
谢时倚抓抓后脑勺:“确实不知道……是、是远房亲戚!没想到宋大夫年纪轻轻……医术竟然那么厉害!”
王石匠更奇了:“你没见过宋大夫,又怎知她医术厉害?”
这下倒是问到点子上了,霎时将谢时倚那本就不严谨的借口给戳成了筛子,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几个村民听了他们对话,也都投去探究目光,更有脾气急躁之人直接开口问道:“宋大夫对我们大伙儿可都有恩,小哥,你别是另有企图吧!”
谢时倚急道:“我没有!宋大夫对我也有恩!”
那人厉声道:“有恩你怎么没见过她?都没见过她!又是怎么有的恩?”
谢时倚百口莫辩,情急之下脑筋更像是锈住了一般,双手比比划划,却又比划不出什么内容。焦急之际,突然听得一道女声传来:“王叔,别难为他啦,他真的是来找我的。”
是解秋的声音。
谢时倚心中惊诧不已,却见村民们齐齐转而看向解秋,微笑道:“宋大夫来啦!”
解秋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远房表哥,我最近恰好出趟远门,便把他晾在了这里,他这人从小嘴就笨,却又卯足了劲想做个说书先生,日积月累,就练得除了说书时都说不好话了,还望大家都担待着点。”
众人闻言,皆是向谢时倚投去了钦佩又惋惜目光,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解秋上前,拉起谢时倚的袖子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柔声道:“好啦,表哥?跟我回家。”
谢时倚本欲开口辩解,可教解秋这么轻轻一拉,手上那千斤力气顿时都化了个干净,连反抗她这轻轻四两的劲儿都匀不出来。于是糊里糊涂地,朝众人点了点头,便跟着解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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