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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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老村，一群人围着一棵百年古树盘腿而坐，无一不双眼紧闭，双手放松自然垂放在两膝。徐姜的位置特别，正好在老树背面，周围再无一人，孤零零地让瘦子和高个忍不住连连相望。徐姜倒不以为意，无视两人的关切目光，阖眼养神。
一缕柳枝荡在空中，正巧撞到徐姜发顶，狭长的枝条从肩膀顺到后背，冰凉的嫩芽钻到脖颈里，她扭扭脖子，活动肩膀蹭着领口，可柳枝却不为所动，依旧扒在脖领处，仿佛还有愈发深入的的架势。
所有人都纹丝未动地进入坐忘之势，徐姜不好太过扎眼，只好梗着脖子保持身子不动，眼珠子却灵活极了，在眼眶中转着圈地来回滚动，瞧着目之所及的范围内都没人注意到她这儿的小动作，方才歇一口气，伸手去掏挤进衣领中的柳枝，待肩膀上的柳枝也终于被弹开，徐姜才彻底放松，塌肩缩腰歪头长叹。
一道锐利目光扫过，她倏地直起腰背，自己好像是被瞄准猎物，这软实的黄土地也坐出了针毡感觉。她只好调整坐姿，继续‘坐忘’。可那道炙热视线却仍旧没有消失。
直至她半梦半醒时，才没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半个时辰后，庄白玄又开始那一套流程，神神叨叨地挨个摸头说神祝词。
当那双大手覆盖到自己的头顶时，她眼睛突地睁开，好在庄白玄是站在她面前的，看不到她面上表情，不然肯定会假惺惺地温柔出声，“徐小姐？怎么了？”
大手在她发顶盘旋，搅乱她思绪的同时，徐姜只剩下一个念头，自从来这之后我好像还没洗头吧?再扫过周围那黑压压的十几个脑袋，忍不住干呕一声，再想想他那双把这么多人的脑袋都摸一遍，就眉头一紧，不禁生出同情。这手都能盘出油花来吧？
他那双用来制香的手如今沾满有油臭味，也不知道他是何种心情。
哎等等？他刚盘完别人也没洗手啊！
徐姜心如死灰地等他说完祝词，呆呆愣愣的样子还真有两分像是被‘降世’了。
等庄白玄转弯一圈，已过了半个时辰，没想到这以后得教派活动也变成了体力活。教众们依旧盘腿打坐，看似一动不动，可那一双双半睁地眼睛早就活泛开了，不是左右瞟瞟，就是上下翻翻，还有的用眼睛打起了哑谜，你眨一下，他回眨两下。徐姜和瘦子三人在一旁看得好不热闹。
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敢站起来说话。
徐姜不由得冷哼，心想道这紧要关头看来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
刚想起身，却被背后一个声音压下身子，“白天师！怎么回事？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降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次就受到‘降世’的黄子清。
庄白玄并不慌张，不紧不慢地踱步到黄子清面前，“今日教众较多，有个别失效的可能。”
“可我也没受到‘降世’啊。”徐姜趁热打铁地起身出声。
“我也没。”
“我也没。”
瘦子和高个也应声站起。
有了出头鸟，不少教众开始陆陆续续地起身，到最后只剩下小白花一人还在闭目打坐。
众人猜测纷纭，难道她受到‘降世’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她身上，只见她双目紧阖，依旧是坐忘的姿势，可微微颤抖的手指让徐姜不禁发笑。
正在这时有人轻声叫了一句她名字，“卫姑娘！”
小白花条件反射般地骤然睁开眼睛，眉清目明，显然十分清醒，哪里有一点受到‘降世’的样子？
瘦子暗地里朝徐姜竖起大拇指，徐姜傲然挑眉，区区小事小意思。
可事到如今，也不见有一人出声质问。
徐姜无语至极，不由得冷哼，难不成最后还是要我亲自出马？
正等她准备起身时，背后一道声音将她身子压下，“白天师，现在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受到‘降世’？不会是您不想给为我们‘降世’，所以在这装模作样地糊弄我们吧？”
庄白玄面不改色，依旧温和解释道，“大家误会了，可能是今日我精神不济，所以导致大家‘降世’失败，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可白天师，这可是我们在这里的第一次活动，就以失败告终，不会以后都成功不了吧？”说话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徐姜之前也没见过几次，不过听他这语气，倒像是自己人一样。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眼神中闪着狐疑看向庄白玄，等他一个保证。
“自然不会，今日确实是我的问题，不若这样，明日一早我们再进行一次。可好?”
既然得到庄白玄的保证，众人不会揪着不放，于是本来精心准备的一个第一个教派活动就此取消。所有人就地就地解散，回屋。
瘦子跟在徐姜旁边，拍着马屁，“姜姜姐，你刚唤那句卫姑娘，没看她睁开眼睛时那慌乱的眼神，笑死我了，这姑娘到底怎么想的，都到最后了，还在为庄白玄遮掩。”
徐姜推开隔扇门，抬腿迈进门槛时，一脚踩在门槛上，转身对瘦子说，“毕竟这里是庄白玄的地盘啊，他就是这里的土皇上，你没看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想要讨他欢心，不得做点什么吗？”
随后又嘱咐道，“半个时辰之后，来找我。”
瘦子和高个意会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徐姜进门后，插上门闩。
裴礼正端坐在桌前气定神闲得喝茶。
她三两步坐到鼓凳上，端起面前这杯茶水，一饮而尽，“温度刚刚好！好茶！”
“姜姑娘还真是不讲究，凭借温度就能评鉴出茶的好坏了？”
她摇头晃脑，憋着嘴角笑意，弯弯的笑眼望到人心里去，“那是自然，我知道给我沏茶的人，知冷知热知我口渴。”
裴礼无奈地嘴角上扬，“好了，说正事。”
“怎么样？”她敛去眼中笑意，依旧满目柔情。
裴礼笑着不说话，直到被徐姜晃得没有办法，才从袖袋中掏出一个棕色瓷瓶，立在桌上。
葫芦形的瓶身跟以往在庄白玄那见到都不一样，徐姜拿在手上细细查看，冰凉触感降了几分暑气，但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打开布塞，扑面而来的清香倒煞是好闻。她倾斜瓶身，几粒黑色药丸滑出。
“这东西，是解药？”徐姜眯着眼盯着两指之间的黑色药丸，指尖轻轻一捻，圆不溜秋的药丸登时扁了半分。
“药丸柔软，其中含有水分，容易变质。按现在这天气，估计是他现做的。”裴礼看着她手中的药丸，“并且现在庄白玄在谷中，物资有限，他用幽若草完全可以控制所有人，但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解药。”
“说了跟没说一样。”徐姜撇嘴，“算了，先这样吧。我们先行动。明日庄白玄还要再举行一次活动，今天他肯定要检查所有幽若草，我们先去将幽若草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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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如昼。
十几见茅草屋依旧不见一点亮色。
徐姜带着瘦子两人去挨个屋子敲门，她尽量放轻力度，手指关节轻触在隔扇门的木棂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敲了片刻后，才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继续敲着，才终于听到里面的人声，“谁呀？”
“徐姜！”
咯吱，隔扇门从里打开。
出来的正是下午在“降世”活动时出头的男子，他上下打量徐姜，语气生硬，“有事？”
“在门口不好说，能让我们进去吗？”
若是平时一个姑娘大晚上敲门要求进屋，定然会让人想入非非。好在徐姜没有独自行动，她一把扯过瘦子的手臂，“我们有很重要的事。”
那男人又定睛看了一会，似在思考，最后视线在徐姜和瘦子之前来回划过。终于一手推开一扇门，让出半扇门的空余，让两人进来。徐姜从他身边经过时，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这人真的不像是会被□□蒙蔽，还追随而来的人。
她进门后，指了指木板床上还呼呼大睡的人，“你这同伴是睡着了吗？”
“应该是吧。”
“你把他叫醒试试，我怀疑他中毒。”
男人迟疑的瞥一眼徐姜，还是老老实实地按她说的去做。
可无论用何种方法这人仍旧在床上翁丝不动，没有一点动静。映着这寂静夜色，便显得恐怖森森。
男人这才察觉不对，他转头看向徐姜，“你如何知道他中毒了？”
“这毒，我中过。就再净土教的‘降世’活动上。”徐姜一句话砸出来，掷地有声。
男人愣了片刻，联系起下午的事情，才缓缓出声，“你的意思是，‘降世’的效果是中毒？”
徐姜诧异此人竟然能想到如此，“没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气力。”于是发出邀请，“若你还是不信，也可以跟我去其他屋子看看。”
谁还会嫌帮手多呢？
倒是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瘦子扯了扯她的袖口，压低声音道，“姐，外面好像有人。”仔细听上去还有些微微颤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