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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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你和上官芙学姐不再来往，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同晴教授知会一声。”
距离12月31日终礼日还剩五天，月棂享受着凰骛浓浓的节日氛围，乐不思蜀，在魔法专业课以外的课堂也有些心不在焉。
她轻轻翻动着面前的《自然之风》，讲台上邹虹老师一板一眼地诉诸理论——与课本的内容□□差不离，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内容。思绪已然飘飞到级风长廊大厅外的大理石柱上——等这节课结束，她决定再去看一遍那一根靠公共区域最里边的石柱放映着的魔法光影，光影中一位二十出头的女性守护者释放出的赶马魔法不但魔力强大，马儿也有十数匹，就像头马率领诸多小弟，轻易便将前来挑衅的混沌兽兽潮强势驱离。起初她并不确定那是赶马魔法，恰好四年级的白醒级长也在围观者之列，白醒肯定地回答了她的疑问：“不错，这就是赶马。学妹你在脉络台上施展魔法的效力，受你自身眼界与脉络台预备魔力的影响，所以只有一匹马，而光影中这位前辈的魔力显然比我们强悍得多，也更灵活。”
“同样的魔法，使用者的魔力越强，呈现的效果自然越强……我没想到，居然连形态和整体都能发生变化。”她倍感惊讶，脑袋里为数不多的魔力储备知识犹如被注入了全新的天地。
白醒微笑着劝慰她：“学妹应该来自纯粹的人类世界，接触魔法才短短几个月吧？在传统魔法的基础上演变出新的变化，实际上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极高的魔力天赋和深厚的魔法底蕴……从凰骛毕业前还是别想了，闹不好容易造成魔力反噬，伤及自身。”
那位女性守护者看上去莫名眼熟，月棂偏偏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就在她思绪纠结打算把在光明界见过的年长女性都过一遍时，伊娅突然附在耳边，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毕竟你答应晴教授在先。”
月棂一想，伊娅说的在理，趁着课间休息，找到了城堡四层晴陌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除了晴陌本人，传出了另外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听起来四十岁左右。出于礼貌，月棂匆匆瞥了一眼那个背对着大门的身影：那人身穿黑色教师服，左肩绣以一颗菱形的绿色宝石作为装饰，与风学院院长刘勒勋的教师服装扮一模一样。月棂从未在其他教师、教授身上看到同样的宝石，大概可以判断，低沉男声的主人也是某个学院的院长。旋即站到了门的另一边，安静等候。
“你从我那里借了一百多只哐当盒子精灵，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陌生院长质问晴陌，语调充斥着浓浓的疑惑。
“笪院长，您是不是记错了？”晴陌比笪院长更加诧异，“我的确找您借了哐当盒子，因为‘迷雾森林’里的一些灵兽快到特殊时期，十分危险，我担心学生们调皮不听劝阻非要渡过白蕉河去林子里胡闹，这才利用哐当盒子拌住他们。以防万一，我在哐当盒子上设置了感应魔法……这件事孙校长也知道，您难道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片刻的沉默。
“晴教授，不对……我觉得不对。”
“这……不如，您去找孙校长问问看，我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不是……许是我年纪大了……但我的记忆……”
“笪院长……”
几分钟后，笪院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见到门外的月棂，他愣了一下，试探地说：“风学院的喜子，月棂小友？”
月棂点了点头：风学院的老师教授们都知道她，那么一位外院的院长也知道她，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笪院长单看背影五大三粗的，一张脸生的却尖瘦，额头宽宽，下颚削拔，眼睛微微眯缝，眼尾上挑，唇角不笑自扬——就像一只沉稳老练的笑面狐狸。
“您好，您是？”
“这位是金学院的院长，笪虎教授。”晴陌在办公桌后朝月棂招手，“月棂同学，你来找我？”
月棂再次点头。笪虎回头看了一眼晴陌，神色未明地走开了。
这是月棂第一次进入晴陌的办公室。空间不大不小，二十平米左右，相当于一间卧房面积；北面的落地窗被厚重的咖啡色天鹅绒落地帘幔遮蔽，严丝合缝，一丝光照都没有透入；鹅绒窗帘的两侧，分别悬浮着一只魔法照明灯，云朵形状，软绵绵的，恰似两朵味道甜腻的棉花糖；书柜里稀稀疏疏摆放着一些诸如《光明界土壤结构研究》、《光明界四圣地》、《阿特斯雪山》、《阿特斯雪山气候与生灵》、《白蕉河》的书籍，悉数与晴教授的执教科目“光明地理”相关；书架空白的位置，则放置了大大小小材质未知的地球仪，一棵红艳炽热的凤凰树模型——雕刻该工艺品的师傅手艺相当高明，一眼之下便能分辨，这便是土木学院用来作为苗圃基地的那一棵凤凰树；还有几个模型，同样精致漂亮，做工栩栩如生，月棂匆匆扫视，只见有山有水，形态和颜色各有千秋，一下子便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什么事？”晴陌背靠皮质长椅，双手交替放在膝盖上，和颜悦色地开口。
“是这样……”
月棂想起此行的目的，不得不歇去欣赏模型的心思，定了定神，把与上官芙“闹掰”的经过讲述一遍，最后，她充满歉意地说道：“抱歉，晴教授，我明明答应了您，却——”
“原来如此。”晴陌抬手打断，“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能坚持半个月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月棂惊讶地抬头看他：“您预料过我会与学姐发生争执？”
“自然。”晴陌苦笑了一下，“好歹做了四年老师，哪能看不出来学生的心思？之前她说对赶马感兴趣，我立刻便想到了你，本意是希望让学习魔法这件事分去她不切实际的幻想，重新专注于学习，现在看来……月棂同学，若说抱歉，应该由我来说才是，是我利用了你。”
“不……通过这件事，我在脉络台上学会了一个中级魔法，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你倒是乐观。”
“没关系的，教授。”
晴教授没有怪罪月棂，反过来还向她致歉。月棂越发认为自己有负对方的嘱托，她走上前，真诚地看着晴陌：“这样吧，晴教授，我欠您一件事，以后如果您有用得着学生的地方，学生一定全力以赴！”
晴陌摇了摇头：“月棂同学，你没必要做出承诺，我说过了——”
“晴教授。”一位脸生的老师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对晴陌说道，“孙校长让你去一趟。”
“这就来。”晴陌微微颔首，站起身，“月棂，你稍等我一下。”
“好的，教授。”
晴陌随着脸生的老师离开，月棂在原地等待了十分钟，左右无人，她干脆来到书架跟前，细细打量那些模型。办公室外的过道灌进来一阵凉风，吹翻了办公桌上一本名为《矫饰魔法》的书，书中充作书签的硬卡片掉落在椅子下。
月棂捡起卡片，上面花花绿绿、有字有图，无一不是介绍恩施的风景民俗，“恩施周末游”五个加粗的宣传语，字体是红色，周围还画着五朵标准的书面五瓣花，看上去格外醒目。
卡片是双层的。月棂拿到手上，夹层内里贴着的一张出发地凝安、目的地恩施的火车票露出了粉红色的一角，好奇地用指尖抽出来一看，票根的时间显示在十月十六号，恰好是两个月之前。
“十月十六……”月棂喃喃地说，感觉这个日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月棂。”
一抬头，晴陌已经回来了。他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她。
“教授，我……是风。”
月棂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阴差阳错被隐私的主人抓了个正着，手足无措地解释，“风吹的，我只是捡起来，不是故意——”
“看你紧张的。”晴陌无奈一笑，这笑容与他素日应对班级调皮的学生没什么不同，“放回去就成，我又不是古时候吃人的暴君……这是之前没课的时候，几个老师约我一块去那边旅游——”
月棂赶忙将卡片插回书里，借坡下驴地问：“那边好玩么？我一次都没去过。”
“有山有水，风景如画。”
晴陌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办公桌前，状似无意地把《矫饰魔法》塞进抽屉里，“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呃？”月棂反应很快，“赶马魔法……我欠您一件事……”
“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有什么欠不欠的……你要是因为想还那天晚上我帮你们说话的人情，大可不必，我只是实话实说……换做你和伊娅欺负其他同学，我也不会姑息。”
顿了顿，晴陌的神情溢出几分期待，“话说回来，教了这么久的赶马，除了在脉络台上，你自己的魔法脉络呢，有没有出现赶马的图示？”
“这个……最近课业多，还要对付……还要教上官学姐，再就是学校的终礼日……我还真没注意……”
“现在就可以注意起来了。”晴陌说，“毕竟在脉络台上都已经演练过许多遍，那么现实……应该快了。”
月棂点了点头：“应该吧……不过这个魔法与我们现在的课程——”
“那也不能因此而懈怠。人类世界不是有一句话——技多不压身。月棂，你是一名喜子，千万不要浪费大好天赋。”
想起最近自己在某些课堂上开小差，月棂被晴陌的目光瞧得心虚，底气不足地应和：“是……我知道了。”
“晴陌哥哥——”
话方至，人也至。一位脸熟的女教师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办公室，见到里面的情形，步履一滞，表情也从欢快变作不悦。
这不悦显而易见冲着月棂。
“你怎么在这里？”卓樱冷冷地问。
月棂对她这副认识自己的口吻习以为常，但是对方眼底散发着的不加掩饰的敌意又是怎么回事？
“问你话呢！”
见月棂不说话，卓樱扬起了被浅灰色眉笔勾勒出青蛇韵味的眉，“你聋啦？”
“咳。”月棂看在对方是火学院老师的份上，不欲置气，不卑不亢地答，“找晴教授说事——”
“那你说完了吗？”卓樱漂亮的樱桃小嘴吐露出刻薄的语气。
这语气令晴陌也听不下去：“卓老师，今天谁又招惹你生气？把这气撒在我的学生头上，有违师德。”
晴陌加重了咬字，卓樱瞥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别开了脸，像是连晴陌也一道迁怒了。
“没事了，你回去吧。”
晴陌拿眼神示意月棂，“卓老师这几天有点感冒，许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药，意识昏沉……”
办公室的门在月棂身后狠狠关上。
月棂在心中默念那位卓樱老师好大的气性，下一次见到一定绕道走。
恰逢这时，楼道里有风迎面回旋。她想到晴陌的提醒，双目飞快地闭合又睁开，独属于自己的魔法脉络于半空清晰地浮现。
脉络的左上角有着“搬运”、“小旋风”、“旋风”、“风蝴蝶”几个她已经烂熟于心的魔法图示。顺着风的轨迹一一查略，就在脉络的中间位置，一匹骏马的雏形在众多不规则的光点中脱颖而出，虽然笔墨不算浓重，但已然好比素描画的起底，铺陈得令人无法忽视。
赶马图示并不完整，还差几缕背脊上飞扬跋扈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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