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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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枣看看不远处被烤得焦脆的麦秸杆垛子，抹了一把汗，心事重重地提着菜篮子往田里走去。
早上才浇过水的蔬菜，傍晚又都蔫儿了，本来水灵的黄瓜变得干巴儿了，空心菜都有些发黄了，包谷叶子也晒卷了......
就连生命力旺盛的野草——水竹叶、苍耳、辣蓼之类的，也都蔫巴儿了。
地里的泥巴裂开了一条条口子，像极了冬天皴裂的皮肤，等待着雨水的滋润。
“小枣哇，晚上吃啥？”李郎中倒是悠闲自在，背着手领着姐弟俩来地里溜达，这儿山好水好药草好饭菜好，真是人间仙境！他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哟，这菜都蔫巴儿了，啧啧啧，可惜了了。”李郎中从瓜架子上扯下一个小黄瓜，随意在衣襟上擦擦，咔吧咔吧嚼着。
“也不晓得会不会闹旱灾，再不下雨，秋收怕是黄了。”姜枣看着篮子里无精打采的蔬菜瓜果，忍不住叹息。
李郎中瞅瞅万里无云的天，又看看龟裂的土地，摇摇头，下雨？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雨喽。
哪有单纯的旱灾呢？天灾注定伴随人祸！旱灾、瘟疫、战争、烧杀抢掠.......从来不会单独出现。
“哎，看来老头子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喽，再干下去，粮食怕是马上得涨得不成样子了......造孽呀。”李郎中嘟嘟囔囔的话，蓦地提醒了姜枣。
这个时代，徭役繁重，端午前麦子才进仓，里正就带人来收税，一大半的麦子都抵了税，亩产本就不高再加上家里田地少，只剩下不到两百斤，万一.......
姜枣叫住姐弟俩“柳儿，你去把衡哥儿叫到咱家来，我有事儿跟他商量。”
不过，还没等柳儿去叫，姜枣就看见院里站了好多人。
“衡哥儿说，镇上的粮食都在涨价，我想着，跟你们只会一声，提早买些粮囤着，再晚，怕是涨得买不起了。”沈衡娘愁眉苦脸地道。
“怕不是那黑心肝的粮商想哄抬粮价？咱家田多，粮食倒是勉强够撑到明年春上，怕就怕老天爷一直不下雨......”虎子娘手里正编着一只草鞋，有些犹疑。
“婶子，你是不晓得镇上现在多乱！我亲眼看见流民冲进粮店抢粮食，被乡绅带去的随从赶了出来，打得爬不动还死死抓住那小半袋粮食不肯撒手，镇上现在管得可严了，进出城都有人把守、盘问......”沈衡想起镇上看见的情形，心有余悸。
沈忠堂回来了，姜枣不好贸然开口，只等着公爹发话。
“回舟他爹，你常年在外面儿跑，见得世面多，你觉着会不会出大乱子？”沈忠实抽口旱烟，看向沈忠堂。
“要我说，还是早做打算为好，你瞅瞅，河里都干成啥样了？两三个月再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白种了，那时再买粮，一贯钱都未必能买得了几斤。”沈忠堂将旱烟锅子凑到沈忠实的烟袋锅前，借火儿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那，万一老天有眼，过不了几日就下雨了，岂不是平白无故给粮商多送钱嘛。”虎子娘有些不情不愿，说到底，只要是正常光景，她家断不会缺粮，所以忍不住心存侥幸，农家攒下几个银子可不容易。
“这一时半会儿谁也确保老天会下雨，就怕个万一，爹，咱家本就人多粮少，还是囤些妥善。”姜枣一边择菜一边竖着耳朵听，忍不住插嘴。
“小枣说得对头，赶紧趁现在没涨太厉害前买，指不定再过几日有银子都买不到粮了，我家有一些粮，但怎么着也得囤够一年吃的才安心。”沈衡娘是个急性子，恨不能现在就下山买粮。
“也别光买粮，粗盐也得多囤些。”姜枣边往厨房走边回头补充了一句。
最终，大家一合计，三家都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去买粮。
就连李郎中，也掏出几两银子，让代为买粮“老头子不能吃白食，要是真乱起来，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姜枣咬咬牙拿出五两、沈忠堂拿出三两，大家都默默祈祷粮食、粗盐还没涨得太离谱。
第二天一大早，沈衡两口子、虎子两口子、姜枣、柳儿、阿岩、沈忠堂一行人早早下山。
孙卓早在山下等着，他神情不宁，正在原地走来走去。
“孙大哥，今儿咋你一个人来运菜？”姜枣远远地叫了一声。
“你们可算来了！可急死个人！还买菜呢，小命儿都快保不住了！从今日个起，你们别送菜了，胡掌柜的昨儿把酒楼低价转给乡绅，带着一大家子上京去了，我特特等在这儿跟你们说一声，哎，我家里老小还等着我回去，我得走了。”孙卓忧心忡忡说完，就要走。
姜枣叫住他“走，一起去镇上！这车菜，送你家去，这些日子也辛苦你来回奔忙。”
孙卓感激地谢过，这车菜有瓜有青菜，够一家老小吃好几天了。
听着孙卓一路念叨，大家心情越来越沉重。
“镇上酒楼好多都被抢被砸了，粮油铺子现在都有兵守着，怕偷溜进去的流民乱来，哎，你们也当心些吧，那些人没吃没喝，杀人放火啥事儿都做得出来，对了，你们来镇上干啥来了？”
姜枣说明来意，孙卓纠结了一会儿道“实不相瞒，我平日里采买，认识的粮油商不少，要是信得过，我找人给你们想办法，价格比市面上只低不高，但肯定是比太平日子贵上一些。”
真是老天爷都不想他们多花钱，姜枣一行把菜送到孙家，跟着孙卓七拐八拐终于来了一处隐蔽的粮仓，老板听他们说明来意，开了个还算公道的价，但比平日的粮价还是贵了三四成。
姜枣家买了六百斤粗粮、三四十斤粗盐，沈衡、虎子也都买了一些。
“孙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这些粮食存放一部分在你家？我们这两日分批运出城去？”城外到处都有流民，人多眼杂，姜枣不想太引人耳目，她刚看了，孙家地方算大的，放这些粮食完全没问题。
“只要你们信得过，自然可以。”孙卓早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囤了足够一家老小吃一年半载的粮食，他自然不会觊这些东西，姜枣才送了一车菜，平日里对他也算照拂，这点忙肯定得帮。
姜枣他们将粮食搬了一部分到孙卓家，约定接下来的三日一定将所有粮食搬完。
她提前从粮商那里要了不少麦秸杆，粮食跟盐被放在牛车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麦秸杆，从表面看不出来什么。
路过一家门可罗雀的杂货铺，姜枣停下来，用身上剩余的钱买了斧子、锄头、镰刀、砍刀，又多给了商家几文钱，让他帮忙开了刃。
街道上、城门处加强了巡逻，城外几个胆大的流民试图缓缓靠近，沈衡、虎子、圆大妞摸了摸手里锋利的农具，将他们逼退。
“快走！莫回头！”姜枣一声吩咐，大家都默默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家，个个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当晚，村里的狗叫了一整夜，姜枣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她跟公爹商量着，去跟里正提醒一声，看大家伙要不要囤粮，姜枣不是圣母，她这样做也算自保，家家户户都有粮的话，才不会抢别人家的粮食。
他们刚走到里正家门口，就听见了胡婶子哭天抢地的声音“哪个挨千刀的黑心货，偷了我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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