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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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手捧一碗热腾腾的煮鸡蛋，踏入屋内，却发现一群小家伙早已将糖果瓜分完毕，此刻正围绕着小满，瞪大眼睛欣赏她手中的四文铜钱。冯氏见到钱，眉头轻蹙，诧异问道：“小丫头，这钱是哪儿来的？”小满仰起头，一脸的自豪：“咱们自己赚的，卖糖赚的。”

冯氏以为是之前丈夫为小满购入的糖块，心中不禁无奈：“怎么不吃了，反倒是卖了，那些是给小满补身子的。”

原来，每逢周二郎去市集，总会带回一文钱的糖，一颗化作糖水，供孩子们共享甜蜜，剩余四颗则是小满专属。倒不是家人偏爱小满，不顾及其他孩子，而是源于幼时医生的一句话：“此娃脾胃弱，气短体乏，宜多食鸡蛋与蜂蜜。”彼时家中拮据，小满尚在襁褓，苦涩的药汁难以下咽，只好以鸡蛋水和蜂蜜水代替。那蜂蜜，还是周老汉恳求数村，高价购得的稀罕物，珍贵且难得。

后来，医者又言：“无蜂蜜，麦芽糖亦可，同归肺经，益脾胃。”小满能茁壮成长，皮肤白嫩，鸡蛋与糖功不可没。也因小满逐渐康健，周家人愈发坚信医嘱之正确，虽不能给予更多珍品，但自养的鸡蛋与买糖的钱，总是有的。每隔三日一集，小满总能得四颗糖，于她而言，糖早已不是稀缺之物。因此，天宝初次以糖相诱，未能立刻收买她的心。待尝了天宝的糖，小满还嫌过于甜腻，照旧分给了侄儿侄女，见他们笑得眯眼，这才与天宝结下不解之缘。

小满不缺糖，除了家中的供应，还有天宝时常的小礼物，但这点冯氏并不知情。她瞪了眼不善劝阻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将碗递给小满：“饿了吧，二嫂给你煮的鸡蛋，快吃吧。”

小满先请冯氏品尝，冯氏笑拒：“我不饿，等你大哥二哥回来，咱们一起吃。”

小满没多想，毕竟她也享受家宴的温馨，咦，刚才怎么没等大哥二哥就独自享用了？似乎有些不妥。

小满边想边将鸡蛋递向大头他们，众人纷纷摇头，糖可以接受，鸡蛋却不愿夺走，尽管垂涎，他们明白，这鸡蛋对小姑而言，不仅是食物，更是良药。

小满这才自食其蛋，随后央求冯氏去买药。冯氏摸摸她的头，笑道：“二嫂没带钱，等大哥他们回了再去。”

小满却亮出手帕中的钱：“我有！”

冯氏叹气：“不够的。”

母亲长年服药，却是最廉价的，治标不治本，需长期调养，彻底治愈还需多少银两未知。钱氏常用的方子有两种，一可在大梨村购得，是附近唯一的医生所制，药材一部分购自药铺，大部分自采。此处一副仅需八文，已属节俭，一剂煎四次，够钱氏两天服用。若病情加剧，则需去县城药铺，另有一味稍贵，需二十文一副。

冯氏身无分文，今日交易皆为物物交换，鸡蛋粮食颇丰，钱却一分未得。众人只好守在摊后，等待周大郎和周二郎归来。

午时已过，二人面色阴郁推车而归，车上粮食依旧。冯氏一惊，疾步上前相助，问：“怎么没卖掉？”

周二郎面色难看：“价钱太低，一斗谷才八文。”

冯氏惊呼：“才八文？之前不是十文吗？”

周大郎蹲地解释：“粮食丰收，粮铺不缺粮了。”

兄弟二人与乡亲长谈，终无法提价，又不忍贱卖，只得拉回。

冯氏眼眶泛红：“那咋办？”

周二郎思索半晌：“市集有人要换火麻布和棉布，可用粮食，但娘的药得用钱，还得卖，明日去县城试试，或许价好些。”

小满又亮出四文：“大哥二哥，我有钱！”

二人一愣：“哪儿来的？”

“卖糖！”

周大郎接过，叹气：“还差四文。”

小满正思量是否再卖糖，周二郎已起身：“我去换换。”

周二郎在市集人脉广，他量了些麦子，转身离开。不久，他带回五文钱。

周大郎好奇：“跟谁换的？”

“卖糖的老王，他需要麦子，按市价给的。”

周大郎松了口气，将小满的钱一同递给周二郎。周二郎买了药，集市渐散，众人也无心再摆摊。周二郎熟络地换了布和腊肉，一行人打道回府。

布料交给母亲分配裁剪，周大郎和周二郎去找周老汉。小满一蹦一跳紧跟其后。

见她模仿父亲模样，两人背后一凉，干脆将她抱上膝，向周老汉汇报市集情形。

闻粮食贱卖，周老汉又想抽口烟：“家里得有点现钱，娘吃药不说，万一急用呢？”

周二郎点头：“这段时间攒了不少鸡蛋，也得去县城出手。”

大梨村市集鸡蛋虽偶有问津，多为粮食交换，周二郎终究得靠卖粮换钱。故而他多在县城售蛋，那里，鸡蛋更受欢迎。

周老汉点头，摩挲烟枪：“后天吧，明儿你们俩陪我去学堂，带上小满。”

周大郎和周二郎答应。

小满忙说：“爹，我也要去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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