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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狩队伍回到建安时已临近年尾,但因为顷盈跟皇后一个受伤、一个旧病复发,杨煜又不在宫中,因此整座皇城里并没有如往年那样提前便有了迎新的喜庆。
自回到宫中,萧吟便没见过杨煜,一连将近十日,他们一面都没见过。
反倒是萧吟主动从怀章处打听皇后和顷盈的情况,才知是某天夜里冷宫突然走水,那里本就偏僻,直到火势大起来才有人发现。
顷盈自杨煜出宫巡狩后便几乎住在宫里陪伴姜氏,那晚她也在坤华宫,收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不顾侍卫拦着冲进了冷宫,姜氏带人赶到时侍卫正在火场里寻人。
那夜的火原本不算大,但发现得晚加之建安冬季风盛,大风助长了火势才最终酿成了一场大火。
姜氏因为担心顷盈一直在风里站着,好在最后侍卫将人带了出来,但其时顷盈被火场里倒下的木柱子砸伤昏死过去,而姜氏在第二日就因为受了风寒引发旧疾,也一度昏迷不醒。
萧吟知道冷宫里藏着关于顷盈的秘密,但此时并非追究这件事的时机,她也不感兴趣,只问了怀章她与皇后的近况。
怀章跟顷盈算是关系亲近,可究竟不是顷盈身边的人,知道得也不甚详细,道:“只听说公主好像伤了筋骨,而且在火场里吸入不少烟尘,起初昏迷了三日才醒过来,这会儿都还下不来床,伤势不算乐观。”
萧吟神情忧忡又问道:“皇后呢?”
怀章摇头,只比方才更担心,道:“皇后是旧疾,这趟急火攻心又受了严重的风寒,太医顾虑皇后的身子不敢下猛药,温温吞吞地服药,未见多有好转,暂且病情不加剧便是好的。”
怀章看萧吟心思甚重的模样,关心道:“萧娘子这回跟着陛下巡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和杨煜在路上时已经有所疏远,如今回到建安这些日子不光没有好转,反而因为掺了其他事教他们之间看来更为冷淡,已教怀章都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萧吟没有作答,只是摇了摇头,道:“天冷得我身子更懒,你若有空就多帮我看看皇后与公主的情况。”
怀章点头答应,依旧不放心萧吟,道:“萧娘子当真不要去请一请陛下吗?”
说完,怀章觉得自己多事,立即低下头,道:“奴婢僭越,萧娘子恕罪。”
“他想来自己便来了。”萧吟顿了顿,道,“不用在这种时候吵他。”
怀章应声,看萧吟没有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
其实不必萧吟叮嘱,自从顷盈受伤,怀章每日都会去坤华宫待上一会儿,第一次是杨旭找的他,他因担心顷盈的伤便去了,之后渐渐便好似成了习惯。
如今萧吟回来,处理完她的事,他还是会去看一看顷盈的。
唤来侍女简单交代几句后,怀章便准备去坤华宫,只是才出门便遇上了不远处的杨煜。
怀章并非头一回在萧吟住处外碰上杨煜,可近来从不见他踏入此处门槛一步,显然杨煜想见萧吟,又因为横亘在他与萧吟之间的事不愿意见她。
所以怀章并没有告诉萧吟,杨煜来过,今日萧吟对他询问的回答证明着她不是非见杨煜不可。
房中,萧吟遣退了怀章后不自觉又想起了在雍州和温泉山庄看见的身影。
如果她当年是在极其虚弱的时候因为逍遥散的缘故才将杨煜认作了三郎,那么当时她在完全清醒的情形下两次看见和三郎一模一样的侧影,又怎么能说是她看错了呢?
萧吟越想越头疼,忽然听见檐上传来一记声响,知是阿六寻她,便立即从榻上下来。
这次阿六没有翻窗,而是直接从房门进来,只停在屏风外。
萧吟站在软榻边,看着屏风上映下的身形轮廓,问道:“此时找我是为何事?”
阿六没有立即作答,像是还在犹豫,见萧吟又追问了一遍,他才提醒道:“我才得到消息,陛下暗中派人回雍州了。”
杨煜心里已经种下怀疑的种子,以他的性格必然会追查到底,萧吟对此并不意外。
只是她也很在意结果,立即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暂时没有。”阿六道,“这件事是陛下秘密安排的,我恐怕也套不出什么结果来。你……你小心。”
在杨煜身边这些年,阿六一直是他最贴身的暗卫,可如今杨煜直接绕过他,暗中派其他人调头回雍州,显然已经不再信任他。
一旦无从知道杨煜手里的线索,便不可能猜测他下一步计划,阿六是怕自己不能及时保护萧吟才立即过来提醒。
听闻这一声关心,萧吟不可谓不感谢,走去屏风前,与阿六道:“多谢,我知道了。”
比起自己的生死,她好像永远更在意别人处境和心情,这一声道谢里满是感激与温柔。
阿六想了想,按捺住了将杨煜来过的事告诉萧吟——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恶化,那么让萧吟少知道一点来自杨煜对她的在意便能少一点她对杨煜的眷恋。
“如果……”阿六攥紧了原本垂在身边的双手,眼底的犹豫逐渐被坚定取代,告诉萧吟道,“如果你有一天想离开陛下,我帮你想办法。”
屏风后,一抹苦笑爬上萧吟嘴角,不禁想起和阿六相识以来的过往。
曾经,保护她只是杨煜交给阿六任务,君令如山,是冰冷且不带私人感情的。
如今,阿六已不止一次为她忤逆过杨煜,她又如何回应得起这份热心,这份善良?
她退开一步,面对屏风,郑重对面的身影行了大礼,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快走吧。”
从来克制如阿六,今日不禁在萧吟面前长长叹了一声,留下一句“保重”便似一阵风似的离开。
垂眼时,萧吟再做不得一丝表情,只怔怔看着屏风上绣的鸾凤和鸣图,思绪乱得连她自己都不知究竟在为什么伤神了。
晚些时候怀章从坤华宫回来,转告萧吟,姜氏想见她。
萧吟心里尊敬姜氏,便精心收拾过才往坤华宫去。
她过去在金阳皇宫里住的是最奢华辉煌的宫殿,姜氏居住的这代表一国之母的中宫比不得她昔日住处华美,但庄重典雅,风度井然。
侍女引萧吟至姜氏寝宫外便停步,道:“皇后交代不必服侍,萧娘子请自行进入。”
萧吟颔首,只等侍女推开门,遂提了裙角跨过门槛。
室内焚着香,明显的檀香味,再有一些味道平和的花香融合在里头,正符合姜氏给萧吟的感觉。
再整理了一番仪容,萧吟才入内,挑了两道珠帘才看见同样严妆的姜氏。
尽管姜氏身体还虚弱,需靠着身边的软枕才坐得住,但她由高门大家自小教养出的端庄持重一分都不因伤病减少,见萧吟到了先微笑致意。
萧吟回以浅笑,上前见礼,坐去姜氏下手,问道:“皇后病中召见,是为何事?”
“你我见面,不是为了顷盈便是因为陛下。”姜氏坦诚道。
萧吟也非扭捏性子,直言道:“我与三郎的事不该打扰皇后。”
“不是你们打搅,是我有事相求。”姜氏黛眉微蹙,忍了一声咳嗽,又平复了片刻才继续道,“萧娘子心里若真有陛下,请好好待他。”
萧吟对姜氏的了解全凭先前几次不算正式的接触,再加一些杨煜的口述,她一直认为姜氏喜欢杨煜,不止是因为政治联姻的需要,是真的存有男女之情的。
否则怎会年年都去灯会买花灯呢?
姜氏从萧吟看来困惑和错愕的神情里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的眼波比先前更加柔和,道:“我心里是有陛下的,但也不只有陛下。”
姜氏像是想起了很开心的事,嘴角的笑容掩盖本显得虚弱的脸色,稍后才与萧吟道:“我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陛下镇日愁眉不展,分明心里记挂却不肯付诸行动,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他可是连母后曾经最喜欢他用的香都换了。”
萧吟曾给杨煜配过香,原只是想他更像三郎,没当真指望杨煜会用。
可他真的用了,至今都没变过。
如今听姜氏这样说,萧吟的心情更是复杂,微微垂下眼,有意回避的样子,轻声问道:“三郎跟皇后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跟他夫妻多年,怎会不知?”姜氏道,“他从前就待我好,不过是晋王对晋王妃的好。我喜欢他,因为他是我自己选择的夫婿。但我们也只能是夫妻,跟萧娘子与他是不一样的,或者说是比不上的。”
姜氏的笑容很淡,提及杨煜的时候神情格外柔和,但也有着丝丝缕缕的遗憾。
从来都是萧吟羡慕姜氏能与心爱之人风雨同舟,今夜却是颠覆了她所想,竟是姜氏歆羡她和杨煜两情相悦吗?
看萧吟端坐哑然,姜氏解释道:“我不是在责怪萧娘子,而是恳请你既然能够走进了陛下心里,便不要多折腾他,他……从来也不容易。”
唯有一起经历过曾经的坎坷,才能明白杨煜走到如今的辛苦,姜氏没有精力将曾经的一切和盘托出,也觉得杨煜亲口告诉萧吟比她更合适。
只是,这两人当局者迷,她怕自己等不到他们看清的那一天,才会在今晚贸然邀萧吟一见。
殿内安静,萧吟心绪烦乱,并不知如何回应姜氏,谁想有侍女入内禀告,说是杨煜来了,不必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