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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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燕谭山坐下，燕棠西适时的奉上盏茶，燕谭山接过一饮而尽，然后猛的用力把茶盏磕在桌子上，盏身与桌面碰撞，发出“砰”
的一声。
徐氏身子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看向燕谭山，却见他满脸怒容，指着自己刚想继续发作时就见到一宫女走进来。
那宫女对着室内众人躬身回禀：“侯爷、夫人、小姐，梁寺卿和其夫人在外求见。”
突如其来的求见，使的燕谭山停住对徐氏的指责，他哼声起身，去外见梁寺卿。
燕谭山退回徐氏身旁，不一会儿，梁夫人踱着步子走了进来，她脸上表情僵硬，对着徐氏讪笑道：“姐姐安好？”
徐氏冷着脸没有搭理梁夫人，燕棠西站在一旁没有掺和她们两个的事，显然这个时候燕棠西要做的事情只有闭嘴。
不过徐氏也没有摆太久架子，稍稍泄气后就指使宫女给梁夫人赐座。
紧接着徐氏对燕棠西道：“西丫头，你先下去，我和梁夫人说会儿话。”
燕棠西顺从的屈身行礼，带着几个当值宫女离开殿内。
殿外旭日初升，阳光柔和地洒在庭院中，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金色光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
燕棠西进宫没带春禾和素香两个丫鬟，没了她俩燕棠西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今日虽说是个好天气，但对于燕棠西来说还是不太友善，昨日风雪交加，她穿的那件斗篷早已被浸湿，但因着后半夜丽景阁内地龙烧的火热，她也没开口要，如今出来后才感觉到一丝寒意。
燕棠西转头，刚想同一旁的宫女要件斗篷时，就见不远处一个宫女捧着东西过来，待走近后燕棠西才看清那是什么。
是一件红刻丝镶织金斗篷，斗篷上的金线在阳光下还隐隐泛着光泽。
那宫女捧着斗篷走到燕棠西身旁，道：“燕小姐，您的斗篷。”
燕棠西愣怔片刻，但随即就明白过来是谁送的，她抬眸看向那宫女，眼中带着几分诧异：“他叫你送的？”
宫女一言不发，她也不甚在意，伸手接过斗篷然后轻拢上身，对着宫女说道：“替我向你家主子道声谢。”
稍作停顿后燕棠西又朝宫女问道“我想见我三妹妹一趟，可否带个路。”
这回那宫女终于开口：“燕小姐，请跟我来。”
辗转几道后，燕棠西被带到一处看管较为严密的宫殿。
“吱呀—”
声响，门被推开，燕棠西踏进殿内时燕棠宁正安然地坐在铜镜面前，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梳子，仔细地梳理着头发。
听到推门声响，燕棠宁放下手中梳子，转头去看来者，当看清是燕棠西之后，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惊喜或热情，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便又重新拿起梳子，继续梳动。
燕棠西看着燕棠宁这副毫不掩饰的做派，脸上未曾有半分恼怒，她慢悠悠的走到燕棠宁身后，漫不经心撩起她一缕头发。
“目的达成了，连装都不装了？”
透过铜镜，燕棠西清楚地看到燕棠宁的手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出现短暂的停滞，但她很快恢复状态，说道：“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听不懂。”
燕棠西将那缕头发在指节绕了两圈，右手稳稳撑在梳妆台上，而左手攥紧那缕头发，发狠的扯动，这一扯，力道极大，燕棠宁的头皮传来一阵剧痛，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痛呼出声。
“呃啊啊啊——燕棠西！
你做什么，这里是皇宫！
！
！”
燕棠宁声音愤怒，脸上的表情也因疼痛而变得扭曲。
燕棠西却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她俯身凑近燕棠宁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妹妹，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要不是我你和梁舒远这事还成不了呢。”
燕棠宁身子一僵，猛的抬头看向燕棠西：“你什么意思？”
燕棠西扯动着燕棠宁控制她看向铜镜，从镜中燕棠宁看着她，燕棠西脸贴脸的靠着燕棠宁，就如同一只冰冷滑腻的毒蛇紧紧缠绕在她脖颈，一圈又一圈，不断挤压，不断遏制她的呼吸。
她明明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但燕棠宁也依旧浑身发着颤。
“那香我还是第一次用呢，看样子效果很不错嘛，三妹妹我帮了你一把，你不该想想怎么报答我吗？”
燕棠西扬唇轻笑：“就比如告诉我点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刹那间燕棠宁惊恐地瞪大眼睛，声音颤抖，却依旧梗着脖子否认：“你在说些什么，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不能说，这是她的底牌，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能说。
燕棠西松开扯着燕棠宁头发的手，左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轻轻：“那我由衷的希望你下一次也能这般坚定。”
燕棠西直起身，退开燕棠宁周身，整了整衣衫，然后对着燕棠宁道：“三妹妹做好准备吧，再过几日之后你和梁舒远就该成婚了，两家儿现在紧急讨论如何处理你俩闹出的烂摊子。”
“不过，”
燕棠西停顿一瞬，然后紧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以这种方式嫁进梁家会是个什么下场？”
燕棠宁踉跄起身，然后紧紧的扣住桌台，指尖因为用力而导致泛白，她冷声对燕棠西的背影，道：“用不着你操心，倒是——”
她停住话语，直勾勾的看着燕棠西的衣着，燕棠宁这才看清楚燕棠西的装扮，一件红刻织金的斗篷。
她又猛的抬头看向燕棠西，恍然大悟。
燕棠西身上那件斗篷她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想起前世奔赴刑场的时候。
她仿佛又看到裕昌街那长的看不见边际的街道，雪花肆意的寒风中飘摇，围观的百姓好奇又冷漠的注视着她。
那时的她满是绝望和恨意，她不明白，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落得这个下场，她也恨，恨燕谭山明明早就知道安远伯府是叛党逆臣，明明可以救她却始终没有，她恨广恩候府的所有人。
她抬头望天，看到高台楼阁处燕棠西站在那里与她视线相对，风雪吹动她遮身的斗篷，隐匿在她身后的男人伸手替她拂去冬雪，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那如雕刻般精致的脸庞。
而燕棠西身上的那一抹飘摇的红，成了燕棠宁阖眼前最后一点色彩。
而到如今，她所看到的一切，那一针一线，样式纹路和燕棠西上一世穿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燕棠西现在身上这件是崭新的，而前世燕棠西穿的那件已经旧了。
燕棠宁蓦的笑了，原来她们早就认识，所以在后来梁家遭难，摄政王才会那么快的找到证据帮助梁家洗脱罪名。
甚至后来林王造反，梁舒远拿着摄政王的兵符调禁军两万，进宫救驾，都是因为燕棠西啊。
燕棠西没停脚，也不关心燕棠宁为何没了声响，她只一心朝前走，斗篷衣摆在空中划出弧度，发出猎猎作响声。
回到丽景阁时，燕棠西正巧碰上从里面出来的梁寺卿和其夫人。
她停住对着两人福身，轻声道：“寺卿夫人，慢走。”
梁夫人看着燕棠西，眼中满是复杂情绪，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那板上钉钉的婚事，就这么被自己亲儿子给毁了，她心里别提有多恨。
原本想着燕棠西嫁进来，凭着燕家的地位，还能得到广恩候的庇佑和扶持，往后自家在这京城中的地位也能更稳固几分，现在全都没了，她想哭都不知道去哪哭。
高门显赫的贵女，还是个骄纵跋扈的性子，打不得骂不得，往后嫁到他们梁家，她们梁家这日子还能好过？
燕棠西装作没有听到梁夫人的叹气声，脸上微笑不变，行礼过后就回了殿内。
燕谭山坐在宝椅上，看着燕棠西燕棠西看着道：“大姐儿回来了，那孽女如何？”
燕棠西卸了斗篷，坐到燕谭山身旁：“三妹妹还好，倒是父亲你少动怒，大夫怎么交代您的？说你不能大动肝火，您怎么就不听呢？”
燕谭山哼了一声：“我如何不动怒？那孽女做出这等荒唐之事，简直是丢尽了我燕家的脸！”
燕棠西看着燕谭山，柔声道：“父亲，事已至此，动怒也无济于事，我从门外见到寺卿和他夫人，两人也不像不愿娶三妹妹的样子，两家结亲那便是好事，何苦动怒。”
燕谭山看着燕棠西，眼中似有愧疚，“那原本是定给大姐儿你的婚事。”
燕棠西不甚在意：“我与那梁公子也未两心相许，成婚之后也不见得过的好，既然三妹妹与梁公子有缘，嫁他也无妨。”
随后燕棠西嗔笑：“难不成父亲觉得女儿嫁不出？””
那娇俏的模样，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灵动。
燕谭山被燕棠西这般打趣，一时间便也没那么生气，心上的怒火散去不少。
他对着燕棠西，慈爱地笑道：“既是我燕谭山的女儿何愁嫁不了好儿郎。”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就太监一声尖锐的高喊：“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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