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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芸慈虽然不理解，虞寺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既然她对这件事上心，芸慈便表示支持。
因为有了轮椅，虞寺和芸慈并不需要人背着。
不过还是要麻烦小菊和福妈，推着轮椅跑。这样子的话，会比虞寺和芸慈自己操控轮椅前进，节约更多的时间。
眼看着天已大亮，镇子却还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
太阳冉冉升起，持续散发着热量。过于温暖的阳光照在虞寺头顶，叫她出了满头的汗。
小菊和福妈，则更是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离镇子的距离过远，就足以令虞寺焦躁。偏偏在这时候，还遇见了拦路虎。
看着眼前一排的人。虞寺不得不叫小菊和福妈停下。
在道路正中央，是黑纸人——芸慈她爹。
此时他笑眯眯地双手打开，作拦路姿态，笑眯眯地同虞寺打招呼：“于小姐。”
“有事？”虞寺反问一句，语气理所应当。
黑纸人倒是客气，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位高人指点，现在语气客客气气道：“是有点事。”他的视线落在虞寺旁边的芸慈身上，芸慈现在并没有任何伪装，虽然虞寺看着还是纸人模样，但在黑纸人眼底，估计就是自己女儿，一点也不掺假。
不过虞寺现在没空和他打嘴炮。
她不耐烦道：“芸大人，有事找我的话，你可以去我家。你这半路将我们拦住，还叫着这么多人，传出去的话，只怕不好听啊。”
“能有什么不好听的？我只不过是有些话，想同你的女伴说说。”
虞寺眸光一凝。
黑纸人称呼芸慈是“于宝儿的女伴”。
也就是说，他不打算揭穿芸慈的身份？
或者说，他身边跟着的人，都不认识芸慈。
既然这样就轻松许多，他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这是芸慈，自然也就不惹怒自己。
但虞寺还记得阿芜的事情，所以并没有通融太多，“芸大人，很明显，我和女伴现在有要紧事去做，赶时间得很。”
黑纸人也是有备而来。
听见虞寺的话后，乐呵呵一笑：“昨天晚上我听见一桩齐事，据说于小姐你管良家子的事还不够，居然还和花船上的老鸨抢人？好巧不巧，抢的还是黄老爷打算抬回去的小妾？”
虞寺眯起眼，不说话，就听着他说。
黑纸人表情愉悦，“更离谱的是，老鸨居然也就放人走，一点也不顾及黄老爷。当时我听着，还说有点奇怪，那老鸨向来是个势利眼，怎么就肯将那妓|女放走，不顾自己死活呢？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笑得满是趣味。
似乎是胜了这一场战争，在虞寺面前洋洋得意，嘲笑她落败。
虞寺语气平淡，“结果她在天没亮的时候，又偷偷从于小姐那里逃离，回到了花船上，准备嫁给黄老爷。”
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将黑纸人的愉悦消杀殆尽。
他收起那得意洋洋的嘴脸，不过冷冷一哼，“于宝儿，你还看不清楚吗？你做的一切，旁人未必领情。或者说，你不过是打着‘为她们好’的旗号，实则别人本就打算嫁人，相夫教子过一生。因为你的出现，她们不得不曲意逢迎，只有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们才敢从你身边逃走，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话指桑骂槐。
看起来是在说虞寺干涉阿芜的婚事。
实际上，不仅仅是骂自己带走了芸慈，也是在间接离间她二人的感情。
虞寺冷笑连连：“芸大人，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照你这么说，让你娶一个身高像土豆，身形像冬瓜的黄大人翻版，那你又愿不愿意？”
“我为何要娶？天下女子多的是，上赶着入我芸家的更多，我何必要娶这种女子？”黑纸人反问。
“你都不愿意，那凭什么就假定那些女子愿意？”虞寺乘胜追击。
黑纸人笑出声来：“她们是否愿意，与我何干？”
“好。”
虞寺拍手鼓掌：“好一个与我何干。”
她坐在轮椅上，虽然身量比黑纸人更低，可气势却完完全全将他碾压：“那既然这样，那些女子逃婚，影响了家族声誉，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虞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既然女子只是家族的装饰品，现在不过是撤掉了这个装饰品，你便六神无主，没了章法。真正有辱家门额度人，我看是你吧，芸老爷。”
“你！”黑纸人伸起手来，指着虞寺。
好一会儿后，又将手放下，故作大度道：“我今天来找找你，不是为了你和争执的。毕竟和疯子争执，传出去，也只会影响我的名声。”
他冷哼一声，而后继续道：“昨天同你商量的事情，我回去仔细想了一下。确实，如果小女没有跟在你身边，导致她之后无法回来的话，实在是过于无情。这样，小女和黄老爷的婚宴，就在两天后，如果在这两天以内，她愿意回芸家，这件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于给她多置办一些嫁妆，让她在黄府能过上快活日子。”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芸慈身上。
“要知道，这黄老爷接到调令，上头有人看好他。保不齐过几天，就升迁到上面去。嫁过去，虽然只是个妾，但是宁作富人妾，不作穷□□，至少嫁给黄老爷，保不齐哪天还能挣个诰命，到时候不仅是自己荣耀加身，就连她的父亲母亲、也能跟着沾沾光，过过快活日子。”
这一番话，差点叫虞寺笑出声来。
昨天还怒气冲冲，表明没有芸慈，对芸家没有任何影响的人。因为收到不知道那里的小道消息，思来想去后，觉得还是芸慈更加好用——毕竟培训教导了这么多年，会是一个趁手的工具。
这么想着，昨天的怒火也消散。
连带着要操办的丧礼，也搁置不议论。
当真是有意思。
虞寺说话不留情面，“芸老爷，您昨儿可不是这语气。”
“昨天是我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加上又担心小女在外颠沛流离，这才一时失言。”到现在，他还没忘了继续做戏：“于小姐，如果你知道小女的行踪，还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做父亲的。千错万错，为人父母，怎么会有错呢？”
“少道德绑架我。”虞寺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你都没有问过阿芸的意见。甚至于现在肯将她认回去，不过也是急于榜上黄老爷那棵大树。不是我说，你既然这么眼巴巴地想要往上赶，怎么不自己试试？不是有古话说得好，别人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才能相信吗？”
虞寺不顾黑纸人越发难看的脸，兀自兴致勃勃：“而且你怎么就知道黄老爷，喜欢芸慈呢？万一他不仅长得变态，心理也变态，好好地美娇娘不喜欢，偏偏喜欢你这种陈皮老腊肉？据说芸大人你年轻的时候，也曾是翩翩少年郎，要不然今儿舍命陪官爷，这样既能傍上他，又能靠着你的浑身解数，将他牢牢绑在你裤腰带上。而且其他的男儿，估计不会像你这么豁得出去，那就没人和你争宠，在这条赛道上，你将会骑绝尘，永远不会色衰爱弛。”
说到这里，虞寺还故意捂嘴，“哎呀，忘了您现在已经色衰，等不到以后了。”
“噗——”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来。
这一声像是什么阀门，将其他人的笑意点燃。一时间，田坎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唯有黑纸人，双眼通红，面目狰狞，似乎恨不得将虞寺手撕了去。
“我是真心来求你，放我女儿离开。而你，居然趁机羞辱我？”他怒不可遏，虞寺毫不怀疑，如果他是个立体纸人，只怕现在已经快被气炸。
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能气死最好，那也算是为民除害。
虞寺漫不经心地想着，嘴里还不忘喊冤：“冤枉啊。我明明在想方设法地，给芸叔叔您出主意，你怎么自己刻薄，便将其他人也想得如此刻薄？倘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刚刚掏心窝子的话，只当是玩笑话吧。”
说完后，还假模假样叹一口气，似乎失望极了。
“于宝儿！！”
黑纸人的声音从喉咙里面挤出来。
“怎么了？话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要去镇上，麻烦你挪一挪，别挡路，ok？”
轻轻松松，又憋出个洋文。
最后的“ok”，似乎是什么镇定剂。刚刚还怒不可遏，几乎下一秒就会暴起杀人的黑纸人，瞬间冷静下来，脸呼吸都放轻松。
在片刻的沉默后，他居然好声好气道：“我不想和你再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这样吧，你让我见一见小女，只要我见到了她，不管她说什么，我都能够接受。”
说得义正词严，偏偏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到旁边的芸慈身上。
就好像她根本不认识芸慈那般。
虞寺挑眉，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跟在黑纸人身后的纸人们。
其中有几个在偷偷瞧芸慈，不过片刻后又移开视线。
此时，虞寺该感谢他们的表情，可以具象化表达。
至少在他们的眉毛下面，眼睛已经变成大大的问号。
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
有的不理解，为什么芸慈她爹当着芸慈的面，求着虞寺，说想要见女儿。
有的则是不理解，虞寺身边，怎么又跟了一个年轻姑娘。
而更多的，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钱人嘛，需要一点体面。
那他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他们那一点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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