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包住茶杯,送到嘴边呷一口,清苦茶香蔓延整个口腔,徐成毓不适感缓解不少。加上手心的热度和肩头的阳光,周身渐渐温暖起来。
便这样,扛着神色各异的目光,慢吞吞喝了一杯茶。别说被指认的惶急,她都没分辩一个字。最后,连何佑贤也没话好骂,脸白脖子粗拍胸顺气。
徐成毓不轻不重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眼尖的小仆立刻提壶倒茶。这两位,便是方才跟着褚玉宣来的三个其中之一。
趁倒茶的功夫,她快速扫过茶具。桌上十一只茶杯两只壶,看花色共分两套茶具。满打满算下来二人来奉茶已足够,偏偏多来了个第三人。是为了昨日的吩咐罢,三人一组,同吃同住同行。
看来,这边仆役极遵从主家裴修逻的命令。
电光火石间,徐成毓放弃直接询问仆役,转向一边同坐着的裴修逻,问道:“何佑贤说他背一晚上书,茶房小厮能作证。你能否现在问问,此话属实吗?”
裴修逻挑起眼皮瞧她一眼,又瞄了瞄站在徐成毓身后的褚玉宣,怪到突然叫人来拿水添茶,猪不会早知道有一问,所以干脆带人来免得再跑一趟。
他曲起指节敲了敲石桌:“嗯?昨日是你们仨在茶房值夜吗。”
“是。”为首小仆恭敬答道。
何佑贤知道是在说自己,立时激动道:“他们都听到了,一整夜啊,我一整夜点灯熬油读书背书。”
小仆看了他一眼,又回一句是:“我们三人总留一个醒着值夜,早上互相一问,这位公子的确在茶房读了一晚上。”
另俩小仆也应是。
“我走的时候阿胖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这样了。”何佑贤手指着施缕,“你说,你带我去茶房的,我们走的时候,阿胖是不是还好好的。”
施缕鼻尖冒着细汗,嘴唇嗫嚅不知该说什么。她觑一眼徐成毓,干脆低垂眼眸不动了。
“说你看到的,你知道的就是了。”徐成毓宽慰朝施缕笑笑。
或许是笑安抚了施缕,她定下神,回忆昨夜的事儿。
“昨晚儿,我刚铺好小榻,就有人叫门……叫门人是陈大小姐。”
陈千伶远远站在一边,见众人目光皆投向自己,捏着鼻子不耐道:“关我什么事儿,小姑娘你话说全些。”方才摔倒时,她并没有徐成毓这样狼狈,但面纱被钩破无法再戴。
现下也是徐成毓第一次看到她真容,只见她两颊丰润有致,红唇一张一合,与陈百俐有八分相似。唯一不解的是,她总捏着鼻子,可仔细嗅嗅,并没有什么异味。
不,还是有的。徐成毓恍然,这样淡淡血腥气,呆久了便不觉有异。
施缕忙拉回正题:“啊,是,是的。陈大小姐问我茶房在哪边,这时候,这位何公子也过来,问茶房在哪……”
“是啊,茶水也没有,我读书读得渴得要命。”何佑贤指了指花坛中的石桌,抱怨道,“这里太暗,根本看不清。”
陈千伶懒怠理会他,只看着施缕。施缕暗自叹气,总觉得这些小姐少爷,总是能从人堆里叫出伺候的,不然,他们这么不去敲旁人的门呢。
她见慧娘已经安寝,悄悄合上门,准备带两人往茶房去。但此时,何佑贤一顿足:“我们去问问阿胖,说不定也要茶呢。”
陈千伶兀自站影壁下边。对二人道:“快去快回。”
施缕点点头,顺脚跟着去了。到右三那屋子前,何佑贤手还没拍到门,窗框那传来胖子的声音:“干什么?”
胖子斜着眼,小豆豆眼瞪着他们。
这头窜出太突然,施缕惊一惊又平复下来。默默站一边听着何佑贤与胖子说话,接着胖子呵道:“走走走,我不喝茶。”
于是,施缕带着两人到堂屋侧边的小茶房,在茶房值夜的,正是那三个小仆。当时施缕哈欠连天,早不耐烦。好在陈千伶喝一杯茶空着手就要走,何佑贤说茶房有水有光还没有虫,干脆留下来看书。
“我和陈小姐回来各自回屋,之后就睡了。”干巴巴讲完,施缕也觉得自己需要一杯茶润喉。但同时,强烈违和感席卷她的心,总觉得,有些事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呢。”何佑贤叫嚣道,“我说你们,怀疑人也得挑一个可疑的。怀疑我何家大少爷?呵呵……”
“既然如此,我们把昨晚上的事儿都讲一遍罢。”褚玉宣打断他的话,率先提议道,“这院子里就我们这么些人,仆役各为互证,暂不论。”
他扫视一圈,朗声道:“我打个样,我昨晚上回左边第三间房,拉着徐姑娘的手就睡下了。”
一时尴尬,徐成毓觉得不需要这样的证明,又觉得这确是实话。带着几分无奈道:“呃,我们牵手睡下了,直到刚施小妹敲门才醒的。”
褚玉宣点点头,赞同道:“的确,那时候我们手才分开。所以我两互为证人。”
此刻何佑贤指着这对互相作证的人,语不成句,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头皮麻得很,一旁的裴修逻挠了挠头:“何兄,我们先说了再不迟。”他顺着褚玉宣的思路,放下手正色道,“我一人在主屋睡的,没有到后边来。是早上被人叫醒才知道发生什么。”
看顺序,施缕拉了拉慧娘衣角,道:“慧姐姐很早就睡下,我从茶房回来也睡了。”她踟蹰片刻,“我早上想去看看徐姑娘,没想到看到,嗯。吓得我跑去敲徐姑娘的窗。”
慧娘忙点头:“其实施缕出去的时候我已经醒了,就懒怠睁开眼睛。后来听见什么砰砰砰的,然后毓娘冲进来叫我起来。”她抿抿嘴,“我知道什么事,也没敢看,就等人齐了。”
顺时针顺序下来,接着该是陈千伶,她言简意赅道:“哦。茶房回来就和小妹睡下了。早上一开门不错眼看到那样,真是倒霉到头。”
再然后贝愉,只冷冷淡淡五个字,睡了不知道。但谁也没有细问,在场众人可能不知道怀疑谁,但出于各种理由,并没有人怀疑他。比如徐成毓在想,贝愉那样爱洁,即使真动手,也不会用这样方式。
血花四溅,多脏啊。
终于,待所有人说完,何佑贤也缓过劲来。他一躬身,深深向裴修逻下拜:“在下何佑贤,恭请裴公子彻查此事,切不放过真正的凶犯。”
说到凶犯一词时,他眼睛死死盯着徐成毓。本就熬夜双目赤红,加上粉面油头,还真有为爱仆讨公道的范儿。
徐成毓丝毫没有被针对的自觉,她表情同出一辙的凝重,严肃道:“却如此。裴公子,我建议说出行踪还不算,我们几人屋子里,也需搜查一番。特别找染血的衣物之类。”
“还有胖子——阿胖的屋子,定然留下许多痕迹。”或许是觉得直呼阿胖有些不尊重,徐成毓看向何佑贤,疑惑道,“何公子,阿胖,大名叫什么?”
何佑贤还有些楞,随即反应过来:“阿胖,阿胖大名是何……这关你什么事儿?”
裴修逻眯眯眼,瞳仁闪过一丝流光,但嘴上和缓:“我也想知道,好歹一面之缘,我们总不能连他甚名甚姓也不知罢。”
何佑贤沉默片刻,终究开了口:“他叫,何有佳。”双肩一塌,流利道,“他是府上管家之子,与我从小一般长大,我有的他都有。我们,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
他脸颊肌肉突出一瞬,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决意道:“裴公子,请派人出岛报官去。我定要把害有佳者揪出来,为他讨个公道!”
如此执着,又主动报官,兼之深情厚谊,施缕捏捏衣角,有些懵神,这何佑贤好像并非凶徒。但就这么几个人,又是谁下的手呢。
“何有佳。”
何佑贤猛地抬头,看向褚玉宣,眼神慌乱一瞬:“叫他干什么。”
眼见褚公子嘴角笑意,施缕灵光乍现,总算知道哪儿奇怪。若是管家之子,又是书童,不该对少爷礼让有加,亲近之余保持分寸。即使她没去过大户人家做活,但多少也知道点。可看何家主仆,位置完全颠倒了。
难道,何有佳才是真少爷?
八成胖子才是真少爷。徐成毓心里念叨,还不止,真少爷估计叫何佑贤,面前这人才是何有佳。这样顺推,难道杀人动机是想鸠占鹊巢?他又有什么把握,让何家长辈认下他呢。
如“何佑贤”一直咬着她不放,徐成毓也不改初衷,重点怀疑他。无他,在场只有他和胖子是熟人,长筷刺入对力度,角度都有要求,甚至十分苛刻。也只有胖子熟悉的人,才能如此顺利,在不弄出“噪音”的前提下,一击毙命。
至于不在场证明,是该细问一番,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漏洞。还有最重要的物证血衣,找到了等于破案了。
最后,裴修逻叹口气,打断这难言的静默。他看着两位真正的客人,陈千伶和何佑贤,语带歉意道:“不瞒你们,现在岛上没有可用的船,咱们也在等人来。出岛报官暂时做不到。”
拖拖拉拉也不是办法,须得做下决定:“各人回各屋,我会吩咐他们送饭送水。若要出去,”裴修逻特别瞅一眼徐成毓,“与我报备,再至少三人同行。”
徐成毓没有应好或不好,只一板一眼再次强调:“在之前,一齐搜一遍正院。”
又笑意盈盈望向何佑贤,“先搜我厢房,何公子不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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