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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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劭重新坐了回去，在心底合计着该如何完成收集七情的任务，与此同时，她还需得去查出下毒的真相。
她拿起笔，一面思考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最终画出了一团黑线。
阿劭长叹一气，干脆搁下笔，闪身进了里间。
很快换了一身适宜出门的束袖轻装，拿了一把伞用来遮挡太阳，将将走出院子时，她又折返回去，走到桌案前，伸手抓了几张符咒放进怀里。
这些是她这几日自己按照书本描摹出来的符咒，多是生活类的和观赏类的符咒，比如放个烟花，清洁衣物脏污的，虽有些鸡肋，但胜在笔画简单。
此时却而复返，还是决定将它们带上，若出了危险就算不能保命，唬一唬人拖延些时间也好。
这样想着，她拍了拍放在胸口处的符咒，随后在屋檐下撑开伞，直奔她那位江林师弟的宅院而去。
是骡子是马，是好是坏，总得让她先打个照面，不至于之后被人放了冷箭，竟然连放箭之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清泽派内规制分明，只有阿劭作为普通弟子是一个特例，若要找她，需得七拐八拐过几十个弯绕小路，而她出去也费了不少时间。
一路寻到了剑修所在的剑泽峰，阿劭沿路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了弟子居住的宅院。
“请问江林师弟在吗？”她站在门口，正好遇到了出门的剑修弟子。
一路上阿劭发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果不其然此时面前的同门也流露出了相似的表情，“玉师姐……江林他去练剑了，兴许得过一个时辰才回来。”
“多谢。”阿劭笑着说道，只当她的原身曾经见过这位师弟，没在意他的称呼，“是在哪里，能告诉我吗？”
师弟虽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指了一个方向给她。
阿劭又道了声谢，随后往那边寻去。
沿着师弟指的路走，穿过树丛，便是一处临崖宽阔的白玉台，此时周遭正无人，江林背对她，正独自练剑，阿劭不会用剑，但也能隐约感受到这似乎是清泽派的剑法，只是阿劭正欲现身出声，对方却陡然转了剑势。
那柄剑被用力掷了出去，斜斜插入地，剑穗在空中飘荡出一道弧线，却在顷刻间被涤荡而来的一股力量击了个粉碎。
纵然隔了不小的距离，阿劭仍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原本正迈向前的脚步硬生生转了方向，走到了树丛后方，略猫腰，身形便被完全遮挡住了。
透过树叶间的空隙，阿劭终于看到了江林转过来的正脸，只觉得有些面熟，仔细回想一番，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同她梦里曾经见到的，在人群中站出来抢夺七情镜的同门一样。
若只是一个梦便罢了，兴许是她胡乱想的，然而再加上她先前听到的那些话，阿劭就不敢不上心。
说不准哪一日这梦就成真了。
她继续观察着。
剑修都有各自的本命剑，剑意则由灵力凝聚而成。然而此刻江林舍弃了他的命剑，竟然还能将灵力外化，不知在这里是否算是天赋异禀。
然而等她再细细地看了几眼，却发觉这些灵力似乎与他有些相冲，比起为他所用，更像是江林承受不住这些灵力，被迫将其释放出去。
她这几日为了找到有关于七情镜的详细资料，翻阅过有关神器记载的古籍，七情镜在这些修士手中的用途与她梦中所见的着实大不相同。
不与七情有关，反倒是可以引导疏通一些修士体内经络中紊乱的灵力，或是调养识海，总之是有益于增进修为的好东西。若是如此，那么当七情镜出现时，他会出手争抢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阿劭回忆起那日用化形符偷听到的话。说她坏了好事，显然也与他这古怪的灵力有关。
但如今线索还是太少。她屏住呼吸正欲往后退，忽然一种直觉涌了上来，杀气迎面而来，阿劭登时双目紧闭，劲风掠过她周身。
心随形动，树叶婆娑作响，一片寂静。
“阿劭。”
耳边传来声音，她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
先是看到了闻峣的脸，随后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今日这一来一回耽搁，如今太阳即将落山，她的住处已显得有些昏暗了。
闻峣端着食盒站在她的院子门口，脸上有些疑惑和担忧，他又走近了几步，目光移向上方。
阿劭迟钝地抬手，摸到了额角处的湿润，将手拿下来一看，是一点血迹，料想是方才躲避不及，还是被伤到了点油皮。
闻峣什么也没问，只拿出一瓶药递给她。
“这是什么？”阿劭接过，看见了瓶身上刻着的百草峰的印记。
“敷在伤口上有利于愈合的。”闻峣说。
阿劭推还给了他。她对百草峰还不甚了解，但想想也知道清泽派的灵药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她额角上是小伤，不出几天便能恢复了，用这药也是大材小用，她便同闻峣如实说了这些。
闻峣也没和她推来推去地打太极，只将食盒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帮忙提着。
食盒瞧着并不大，阿劭伸手，小臂却被猛地带着沉了沉，远比她肉眼猜测的重得多！
她不得不用出了双手，感慨闻峣方才是怎么做到单手拎起的，刚想抬头问，却见闻峣干脆利落地拨开了药瓶的木塞，走到她面前，说了一句“得罪”，随后将药粉倒在了手上，而后敷在了她的伤口处。
“就算修行者的身体比寻常人恢复起来快，也不能这样不爱惜。”闻峣动作很轻，阿劭只能感受到药粉一点点蔓延在伤口处，并不疼，反而有些清凉。
阿劭有些赧然，连道了几声谢。
而闻峣见她不再躲闪，右手敷着药粉的同时，左手握着药瓶的手竟然还能帮她抬着食盒，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两人面对面站着，身体仿佛都被对方定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阿劭感觉到闻峣停了下来，“小心。”他说，迅速放开了帮她抬着的左手，盖好药瓶后又重新拿回了食盒，随后转过身。
“顾师兄。”他喊了一声。
顾君行一脸冷意，随后看见阿劭从她背后探出了一个脑袋，跟着喊了一声，“顾师兄？”
“你们在干什么。”顾君行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和脸色都不太妙。
阿劭能感受到一些“怒”以外的情绪，是很陌生的“憎”，她有些莫名其妙，“我额头……”
“阿劭额角破了一个口子，我正好带了药，就给她用了。”站在背后的阿劭看不见闻峣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话时爽朗的声音。
听到这里，顾君行的额角青筋跳了跳，“玉听劭，你自己没有手吗？”
阿劭没有出声，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顾君行现在像是吃了炮仗一样，谁撞上去谁倒霉，又听他话锋一转，问：“我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峰的。”
问的是闻峣。
“外门弟子，尚未得到资格进入各峰。”闻峣说。
“外门……”顾君行语气不明。
阿劭在世界碎片里看到过顾君行接济弱小、帮扶同门，虽说对她脾气差了点，但也应当不是刻薄之人。
“外门怎么了。”她搭话道。
顾君行看了她一眼，“外门弟子修习五年，通过试炼考核后，便能进入各峰择师。”
“师弟在外门第几年了。”他重新看向闻峣。
闻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第五年。”
顾君行笑了一下，“那今年的机会，师弟可要好好把握，若错过，便要等下一个五年了。”
阿劭有些不忍心地看着闻峣点了点头，鼓气道：“你肯定可以的。”
闻峣回头看向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同先前一样，笑着说了一声，“好。”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又被打断了。
“师弟还是抓紧修炼罢。”顾君行说。
阿劭自己修炼不算勤勉，也不好连累别人被自己带歪导致通不过试炼，“你快回去罢，修炼要紧，等有空了我去找你。”
闻峣说：“好。”又将食盒放进屋子里，药瓶塞给她，嘱咐了一句“伤口小心”，随后才离开。
阿劭多看了几眼，忽地想起来忘记问了他的住所，正准备追出去问问，顾君行却贸然走到她面前，切断了她的去路，“追他做什么。”
“我说有空去找他，总得问清楚他住在哪里。”阿劭诚恳道。
顾君行的脸比墨汁还黑，“男女授受不亲。”
阿劭若有所得点了点头，“有道理……既如此，顾师兄你帮我去问一下罢。”末了又摇头否认道，“不对，男女有别，顾师兄你也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我们不一样。”顾君行说。
可是等阿劭疑惑追问“哪里不一样”时，他却甩袖不回答了。
说起来阿劭发觉剑修用剑，应当最追求装束简洁，顾君行每每出现却总是宽袖长袍，果真是天之骄子，半点不影响他使剑招。
原以为他又会同白日里那样甩袖后就离开，这次却没挪动脚步，仿佛犹豫了很久，问道：“你额角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药粉均匀地被闻峣敷在上面，阿劭本身就有些白，而她如今周身阴沉的气质更显得气色苍白，药粉在脸上也不显突兀斑驳。
“就是一不小心。”她答道。
果不其然得了顾君行一句“粗笨”。
阿劭称是，懒得同他多掰扯，张口就是送客，见他纹丝不动，阿劭索性上手推他。
“我改日让百草峰送药过来。”顾君行被推得步步向后。
改日是哪日？阿劭最讨厌这些空口的话了，于是只敷衍地连连道谢。
将将快要到门口时，顾君行终于说了一些有点用的话，“回灯宴，你可以去。”
他以为阿劭听到这句话就会让他重新进去，没想到她动作不停，一路把他推到了院门外，经过门槛时险些被绊住脚。
“白日里说不让我去，眼下又说我可以去了。”阿劭说，“反复无常。”
“我不去了。”
“劳烦顾师兄禀明掌门，我自知资历不足，修为过低，很是不够资格在这个回灯宴中占据一席。”阿劭看着顾君行说道，一脸平静。
说罢，她将院门一关，顾君行便被隔在了外头，“玉听劭。”顾君行念她名字。
“多谢师兄递话，改日我再登门向师兄道谢。”说完这句话，任凭顾君行再怎么敲门，里面也没了回应。
阿劭换下衣服躺倒在床铺里，伸手揽过这几日一直安静待在枕边的皮影小人。
“小山小山。”她喊道，动作间，额角的药粉不慎蹭到了它的身上。
皮影小人缓缓地动了动，将醒未醒的模样。
阿劭在榻上略作休息，随后起床开了闻峣送来的食盒。
里头的东西很丰富，这样沉，东西又这样多，他还拎了一路，原本是想同她分享的罢。
阿劭难免有些低落，随后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塞了几口糕点，又坐在了桌案前，将符咒的本子翻到了攻击类符咒的那几页。
阿劭是不会做吃食的，但有用的符咒兴许能帮上闻峣一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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