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色授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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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腰间的香囊倒是不错。”
林韵跟在白天听身后上前走着，两脚才迈出洞门，便听人在身前开口道。
“我家小孔雀给的，怎的，你家小孩没送你香囊吗？”她语气毫不掩饰的自豪，甚是还颇有兴致的去调侃人。
哼。
就听老头闻言拂袖便上前走去，不再理会她。
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大抵也将人的性子摸清了些，这老头虽说是有点暴躁，甚至有时还蛮不讲理，但心地确实十分善良，人也心软。
“今日林相来我这小庙有何贵干？”要不是这老头一把年纪，林韵还真以为这是这片地的刺头呢。
她熟门熟路地上前赶了一步为人开门，俯身让出路来，抬眼笑着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身子吧，不知是因这天气渐冷还是……，”她顿了顿，“总觉得越来越乏，偶尔会有那么一段日子提不起精气神来，人还健忘了许多。”
“嗯。”两人进了屋，白天听示意人坐下。
“将手伸出来。”白天听在她身旁坐下，沉着脸为人把脉，屋内寂寥无声，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供奉所燃的檀香气息。
“可还有晕眩之症？”他紧蹙着眉头，语气低沉。
“不常有，半月前曾有一次，我只当这是个小毛病，这也有关吗？”
白天听倒是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嗯，只是些轻微的症状，等日子长一些恐怕更加难熬。”
“可有延缓的法子？”林韵闻言连忙问道。
“不过是缘木求鱼，眼下你这副身子本就是该入土的，你来不过是带了些生机，若长此以往，便是你自己也要搭进去。”
林韵听得出来，这是白天听在劝自己回去。
“我知道，但我在此间还应了人事情，等了结后我便回去。”她喃喃道。
见人食古不化，他也索性不再规劝。
“罢了，都随你。”
白天听站起身来，往身后的药架走去，抬手抓了几味药，一屁股蹲在了前面磨药的书案前。
“我且将这些药磨成药丸，起初十日吃一粒即刻，自觉严重时缩短日子，若是再严重些，你且就加些剂量。”
他抬眼看着坐在椅座上还有心思品茶的人，冷冷提醒道，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加药，此药瘾性极强，一旦开始了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咚。
一语方落，便听面前椅座桌旁传来一声重重的落杯声，紧接着簌簌地脚步声响起，就见方还悠闲的林韵闻言立马跑到人面前，委屈巴巴地开口道，
“能换其他药吗，听先生这么描述，倒是与我们那个年代的毒品颇为相似。”她上前凑了凑，仔细扫了一遍桌上还没来得及完全被磨碎的草药，没找到那传说中的罂粟和大麻。
“你若是早些回去，连药都不用吃！”白天听劳苦劳心地给人备药，到头来还被怀疑成给人下毒，登时没了好语气。
“白先生，莫要动气莫要动气，”眼见势头不对，她连忙殷勤地蹲下去帮人打下手，“白先生不辞辛劳为小人制药，小人感激不尽，下次再带颗夜明珠给您玩玩？”
书案前坐着的白天听闻言冷哼了一声，面沉如水地将身前的研磨推到人身前，自己则唤人斟了茶，坐在旁边一边指挥一边乐此不疲地看着。
一个时辰后。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宛如一张铺满金黄绸缎的大地。
林韵怀里揣着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制出来的少的可怜的几枚丹药，站在大殿门前伸了个巨大的懒腰。
“嘶。”
似是胳膊猛然抽筋，她举着手卡在半空，得亏白天听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赶上前去替人按了几个穴位才勉强放了下来。
“哼。你这胳膊腿看起来倒是比老夫还要孱弱些。”他嗤笑了声。
两人谈笑间，倏忽听不知何处传来叮铃当啷的声响，不出片刻，便见一个满身玉佩，脖子上还带着个晃眼长命锁的少年拽着身后踟蹰不前地黑衣小侍卫上前来。
“兄长，此人败了。”少年开口简洁，好不拖沓。
刚刚陪林韵磨完药，看上去心情就不太好的白天听，此时站在她身侧，颇有要将她怀里的药抢回来的架势。
林韵干笑一声，“小孩子玩闹，倒也不必三日不给饭吃。”
说完便拾了全身力气跑下阶梯，拉着小孔雀就往门外跑，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
“白老道！别忘了应下的事，鄙人还指望着您续命呢！”说完就带人跑得没影了。
回到皇宫后，眼见暮色将深，林韵今日费了太多力气，不免乏的厉害，索性叫殿内女官去将几个小物件送去雅歆阁，洗漱完便沉沉睡去了。
*
五日后，东都城内。
红锦毯一眼望不见尽头，满城内敲锣打鼓响震天，街上簇拥着乌泱泱的人。
崔府内，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纷纷张灯结彩，挂满喜字，看起来甚是喜庆。
“可知道你这次要做什么？”冰冷的嗓音送头顶传来。
崔烛章一身紫霄衣袍，端坐在石凳上，身前跪着一位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眼下这处房屋前却半点喜色都瞧不出，惨白的灯笼在秋风中摇摇欲坠，头顶的那株参天大树几乎将日光尽数遮挡，隐约透下来的那抹微弱的光线也显得有些孤冷。
偏偏房前石凳处却又两个身着喜服的人，在这破败场景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身着喜服的女子低着头，没人看得清她此时那双透着寒光的眸子，只听缓缓开口道到，“女儿明白。”
咚咚。
“家主，吉时到了。”
老嬷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深院紧闭的门，轻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大喜之日的欢喜。
眼见这迎亲的花轿便要来了，深院内却半点要开门的意思，老嬷不禁急得在门前来回踱步，左拳毫无节奏地击着右掌，连连发出叹息。
“嬷嬷。”倏然，一声绵软柔和的嗓音伴着老木门摩擦地吱嘎声从身后响起，老嬷连忙回头去瞧。
“小姐，您可出来了，下人们都等着您呢。”
老嬷夺步上前去将那似乎站不太稳的人扶住，一边俯身替人扫了扫裙上的灰尘。
“走吧。”崔小娘开口道，临走前看了眼身后院内依旧稳坐着石凳上的崔烛章，似是挂着一丝笑意，隔门俯身朝人行了退礼。
老嬷蹑手蹑脚地顺着人的视线回头去看，俨然对上了那双森寒冷冽的眸子，吓得她当既颤了颤。
长街上。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人群里一群小男孩收了喜糖，登时热闹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开口说着，盼着能再多要到些。
“谁家小娇娘好福气哟，这东都城内谁不知裴公子一表人才。”拐角处的几个老婆朝迎亲队伍看过来，手里还拿着仕女适才发下的喜糖和瓜子。
“听说是崔家长女，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啊！”
……
裴应惟一路上听着恭维的话，心中却不免怅然。
终究是局势利益下成就的一段孽缘，又能好合到哪去呢，饶是他心思沉重，却面上半点不显，所过之处皆见他喜气洋洋，颇有些红事的神气。
“落轿！”
唢呐声此起彼伏，待门前爆竹声落下，一队人马接上了新娘，便又在城中绕了一圈才赶回到裴府。
堂中，林韵身着一身沧浪色系圆领窄袖右衽袍衫，衣衫配有波浪纹，头顶簪着一支凤头白玉簪，腰间系着兰花镂金皮革蝶躞带，腰侧还挂有一枚兰花纹玉佩，通身气质温文儒雅，坐在人群之中，并不喧嚣夺主。
想来裴应惟在上没有长辈，那这场婚礼，应当也便是萧黎定坐于主座之上了。
此时新人还未入堂，四周不免嘈杂。
林韵闲来无事正要抓把瓜子打发时间，却骤然被身后人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
“主座旁坐着的便是当朝丞相了吧。”
开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听起来年岁不大，想来应当是哪位大臣带着自己孩子出来掌眼的。
“可不是，瞧瞧那人群中出挑的模样，”搭话的女子似乎是渍了一声，接着说道，“好好的男人不当，却偏要行这般勾当。”
方才开了话的女子闻言立马嘘了一声，讥笑道，“你懂什么，你看那张白皙柔嫩的小脸，就是你我都比不上的。还有皮革束起的腰身，尽显禁欲风情，况且方才他朝这看时，那双桃花眼神情得真是叫人色授魂与呢。”
“哼，怪不得那皇帝连后宫都不顾，敢情是叫他夜夜缠了去！”
林韵为了听得仔细些，下意识朝那侧歪了歪头，谁知还没听完那女子后面说了些什么，就突然没一双手掌摆正了回来。
“怎么坐都坐不好？”男子声音稳重，语气中带了些纵容。
林韵抬眼便瞧见肃立在身后的人，心道这不正心无旁骛听咱俩二人转呢，对上视线时她眸色一闪，站起身来便要随意应一声，却陡然被一声尖细的声音止住。
“请—高—堂！”
闻言她抬眼一笑，也不再开口，虚手一请，给人让了路。
就见萧黎定身着明黄色锦绣云龙十二章纹龙袍，头上簪着曲波镂空银冠，腰间系着的兰花纹玉佩宛然是同林韵腰上的那枚是一对。他缓步走出人群时，一时间堂内连空气都跟着兴奋了起来。
林韵悄悄上前挪了半步，却依旧将身后人群中几名女子的声音听得清晰。
“这就是当朝皇帝吗！也太！”说话的女子激动的话都吐不清楚，隐隐能听见几个女生在低吼着附和。
“果然如传闻一般玉树临风、仪表不凡，天啊，我感觉快要昏过去了！”
殿内的骚动随着吴贠尖细的声音渐渐被压了下去。
林韵板正地坐在客座上，恍惚间她觉得，人群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似乎又冷了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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