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孤冷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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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此起彼落的鞭炮声唢呐声不绝于耳，裴府上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红气，众人围观者大堂，一些个子不够的孩子纷纷踮着脚尖，使劲探着头向前看。
隐约间，能见正堂内肃身而立的两人通身绣花红袍，女子头戴凤冠，束起的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步摇之上金丝之上，镶嵌着成色极好的绿宝石，那女子双手持却扇挡住脸，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之态。而站在她身侧的男子，则手捧着绸缎大花，面如冠玉，身姿笔挺，不知是这婚服衬人还是红事养人，饶是比往日还多了些精气神。
林韵此时起身站在两位新人面前，嘴角勾着笑意，手中拿着适才她提前叫侍女备着的新婚礼，说道，
“惟祝卿之婚姻胜孟光举案之好，屁张敞画眉之情，同心和合，结缔永恒。”
一语方落，她才将昨夜精心挑选出来的同心结与玉连环赠予二人。
“民女叩谢丞相。”
林韵抬手拂了人的礼，许是是爱屋及乌，只一面她便对这女娘颇有好感，举手投足间都叫人怜惜。
她温和的勾唇笑了笑，随即伴着四周响起的欢呼声，转身回了坐上，哪道方一坐下，抬眼就对上了主座上萧黎定投过来的眸子。
嗯？应该没记错流程吧。
其实今日来之前，她原还不知客座之人须等到仪式结束后为人送礼以示祝福，若非昨夜苏默问起可要挑出两样来明日用，今个可真是要在天下人面前丢光了这脸了。
于是昨夜她晚睡了近两个时辰才从万千礼物之中跳出来两个，准确来说连这两份礼都不是她选的，若非苏默给她出点子，恐怕她还得纠结上一个时辰。
再后来站在门外的苏默看着趴在书案上几乎要挠破头皮想祝福语的人，不免觉得好笑，索性便连祝福语都替人想了，纠结了一晚上的人这才肯放下心来去睡觉。
堂上吴贠捏着嗓子一吼，愣是把他瞬时拉回了神，就见新人已然朝众人行了最后谢礼，便要送入洞房去了。
林韵端坐在椅子上，察觉到萧黎定那双眸子从自己身上移走，抬眼去瞧着正堂上登对的新人，她便也顺着人的视线看着堂内鸾凤和鸣的两人，不免心中也跟着欢喜。
也算了结了她一桩心事，如今也就剩萧黎定和苏默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了。
“送入洞房！”吴贠声震林木，这四个字可比前面那些喊的都要气派些许。
大堂之内闻言煞时沸腾了起来，堂外众人推推搡搡地想要上前一睹新娘美貌为快，堂内坐着的官员门则纷纷起身相送，有几个好热闹的老头借机歪了歪身子，看到新娘的容貌后登时眼睛发光，嘴止不住的夸赞。
堂内不少人在起哄，许是热闹的氛围叫人心生的也胆大了些，趁着眼下混乱，有几位沉不住气的小姐似是不小心被挤到了萧黎定身边，还有一位更是胆大妄为，若非聿佥上前制止，那小娇娘便要险些仰倒在坐在人的怀里，林韵一脸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心道这还真说不上是新人那边更热闹些还是萧黎定身边更热闹些。
她应接不暇地左右两边看顾着，坐在客座上摇头晃脑，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做派。
谁道她再一转眼，直愣愣地对上了主座上萧黎定那双森寒的眸子。
与此同时，一双纤纤细手受不住似的攀上了他的脖颈，林韵目瞪口呆地眼前娇艳的一幕，她吧唧吧唧双眼，定眼看了看人怀里的女子，这人她是有印象的，适才还在心底夸这女子必成大器，是唯一一个耐住性子没扑上去的，敢情不是稳重而是在暗中寻机会呢。
就见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在了萧黎定怀里的小娇娘，面色娇羞，脸上附着些红晕，嘴里说着什么，堂上太过热闹，离得太远她也没怎么听清，反正看萧黎定那青黑的脸色，若非是这么多人看着，恐怕都得从聿佥那夺剑给人来个当场斩杀。
嘶。
瞧瞧这热脸贴冷屁股，她搓了搓手，心道还是抓紧跑，以免一会误伤无辜。
还是新人那边风气好，眼见众人围着两人索要喜糖，裴应惟则小心将崔小娘护在怀里，抬眼时挂着笑，手上为人分糖的手就没停下过。
林韵看的心里热络，便要上前也凑个热闹，刚站起身来便要抬脚，却猝然被一阵剧烈的耳鸣声生生止退在原地。紧接着，强烈的眩晕感倏忽席卷至头颅。
“苏默。”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开口声音虚弱的连她自己都险些听不见。
顷刻间，眼前便一片混黑。
她本能地抬手去找人，只一下，就正好被人牵住。
林韵心道果然没白养，这些日子算是培养了写默契，她来不及细想，如今萧黎定就在殿内，若是让他察觉，自己恐没法解释。
“我看不清东西，趁着人杂抱我去偏殿，莫要叫人注意到。”林韵强忍着眩晕开口说着，她声音颤抖的厉害，尾音险些没发出声来。
然而站在她面前牵着她的人却良久未动身，林韵眼下直觉心口喘息地厉害，耳边嘈杂的吵闹声更是让她心生烦躁，人多眼杂，万不可在此处叫人发现了端倪。
额头上已然生了一层晶莹的汗珠，她强忍着喘|息，虽是此时无法视物，却也佯装着抬头去看人，竭力说道，
“苏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开口之人全然不知她身前根本没有人，此时牵着她的人站在她身侧。
“苏……”一语未决，便觉身子倏然一轻，猛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林韵觉得这脑袋更晕了。
原先人声鼎沸的大堂内，霎那间安静下来。
适才被人毫不怜惜地仍在地下的女子、无奈伸手便要去扶人的聿佥、干瞪着眼着急没抓住蹭到人怀里机会的几个小娇娘、闲谈的几位大臣以及远处拦新人截喜糖的一众人，纷纷朝客座处投来诧异的目光。
就见，那孤冷禁欲，铮然凛冽的当朝天子此时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男子？
隐约还见那男子似是娇弱地将双臂环在人脖颈上，似是害羞埋着脸……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便不顾满堂众人，连体婴儿般急不可耐般地夺步朝偏殿走去。
人群中似是连呼吸声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啪叽。
几块糖果戛然掉落地面，打碎了这场死寂。
“继续继续！”
裴应惟站在人群中率先收回目光，猛洗了一口气，破釜沉舟地将怀里揣的所有喜糖一掏疯扬，凑上来的百姓们哪见过这等场面，煞时又炸了锅，堂内也渐渐恢复些生气。
*
偏殿椅座上，林韵被人稳稳地放下。
四周寂静无声，她依旧是紧攥着人的手，低着头忍耐着沉重地呼吸声，不知是因为身子太难受还是在思索着什么，半点没有要将人撒开的打算。
林韵忍耐的难受，心道眼下实在顾不得了，想来苏默应当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况且这孩子聪明，去了几次青云堂应当也能才出一二来，终归是瞒不过去的。
便要松手翻出袖中的药时，倏然听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少年声音。
“你对她干了什么！”少年声音掺杂着愤怒，以及一丝毫不掩饰地杀意。
苏默？
林韵抬起来的手又落了下去。
这孩子不是刚把自己抱过来，怎么现在离这么远了？
不对，适才她松开手不过半瞬，况且这孩子语气不对劲。
“去寻太医来。”林韵身旁的人忽地开口。
饶是被这反噬折磨地痛不欲生的林韵，却在这嗓音开口之时，登时心里砸下来一吨巨石。
怎么会？
萧黎定眼下不整应该被那些名门贵女缠的抽不开身吗？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侧？
“你对她做了什么！”少年的声音愈来愈近，连带着杀意都增了几分。
眼下万不能与萧黎定起冲突，若是招来更多人，不仅她这身体状况瞒不住，叫这虎视眈眈地一朝堂大臣抓了把柄恐怕也难消停。
“苏默，”她开口尽力平稳语气，却终究是徒劳，无奈只得继续颤抖着说下去，
“不得无理，听令行事。”
林韵看不见，隐约听见临到身前的少年似乎顿了顿，随即便使气般拂袖离开，她闻声叹了口气，眼下这么一闹，身上这反噬像是都缓和了些许。
眼下重中之重是如何在人眼皮子底下把药给吃下去还不被人察觉，她没法保证来的人与还与上次一样替她瞒着，况且这次萧黎定就在身边，根本瞒不住。
白天听曾同她说过，反噬发作时的脉象与患先天急症的脉象极其相似，若是情急之下提前半盏茶内吃下，便也只能镇出一个体虚之症，如此一来便还有缓和的余地，毕竟一颗随时面临报废的棋子和一颗至少吊着一口气的棋子，想必后者转圜的余地更大些。
“为何突然看不见？”萧黎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叫人听不清人的情绪。
林韵眼下虚弱的厉害，只轻轻摇了摇头，便觉晕眩顿时袭来。
“有何症状？”
不知为何，她觉得萧黎定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才这般开口问。
“你来，”她稳了稳呼吸，抬手向四周探去却没抓到人，便要放下时却被一直温暖的手附上。
她借势将人拉下，直到面前有一道呼吸打在脸上时，她才抬手缓缓辨者方向去摸索。
“像这样，看不见。”
牵着的手松开，另一只手则抬手去挡住了人的眼。
电光火石之间，她抬袖吞了颗黑色药丸，药丸无色无味，入口即化，只消片刻便咽下。
如今她眼睛看不见，感官和听觉却灵敏了许多，只听身前的人似是叹了一声气，却也没起身挣脱开，便就这么任由人掩这双目，不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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