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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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婉也不喝这人亲自倒的茶，直视眼前这人。
“你把我们主仆三人请到锦衣卫营，又连姓名都不报一句。大抵不是只为了一时好奇，请我来锦衣卫营来看书喝茶。”
江衢见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身子坐得笔直，仪态端正，只是略微测了头看向他。柳叶眉弯弯的，柳叶眉下的眼眸明亮璀璨，鼻梁高挺，唇色红润，下巴。一张脸珠圆玉润，略施粉黛，端庄又雅正。
任何人都挑不出她身上一丝丝的不和规矩。声音又是软软的，一点都不犀利。
偏偏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尬了一瞬。
他微微扬起唇角，“我姓江，你只管叫我一声江陆。”
他在皇家玉蝶上排行六，关系近的人，偶尔唤他一声六爷。但“六”字，也可以写做“陆”，他说自己叫江陆，也算不得骗人。
谢君婉点了点头，“江公子。”
“所以江公子到底为了什么事，连带着我们主仆三人都不放过，一并带到锦衣卫营。”
江衢轻咳了一声，平日里都是他责问别人，今儿倒是被一个姑娘给问责了。偏偏姑娘的声音软，说出来的话，又有些呛人。方才在点翠阁的时候，竟没发现，这位远宁侯府的嫡长女，竟是这样的性子。
他心里细细咀嚼。
远宁侯的嫡长女，大抵……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端庄娴雅？
“带你来给人治病。”
谢君婉就更加好奇了，“锦衣卫营里有人生病了？”
“那也该寻了宫里的御医来治病。倘若翰林医官院的御医忙碌抽不出时间，也该去太医局请人又或是请民间颇有名声的大夫来治病，怎么就找上我来了。”
说完这话，谢君婉抿了抿唇。
倘若，眼前这人，不想请方才她说的那些，又或者是，不能请方才她说的那些人呢？
江衢自顾的看着谢君婉说完话之后，面色稍稍严肃了几分，连带着弯弯的柳叶眉，都肃穆了不少。心里忍不住赞叹，他大抵是小瞧了谢君婉。
先前只以为谢君婉跟其他养在深闺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方才在点翠阁的时候，倒是知晓谢君婉藏了些本事。现如今……倒是忍不住赞叹，她是个聪慧的姑娘。
大抵因着对方已经猜出些，哪怕没猜出全部，江衢说道：“确实是有不能请他们来的原因。”
谢君婉掀了掀眉梢，“江公子怎么就确定我能帮你诊治病人？”
“不能确定。”他实话实说。
“但远宁侯的嫡长女懂岐黄之术，好像还颇有建树。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宣扬出去的事情。”
谢君婉默默的看着江衢，眼眸干净明亮。
对上这样一双眼眸，江衢反而有些心软。但他这人，心软又能软到哪里去？
谢君婉见江衢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不再说话。两人仿佛对峙起来。
“好吧。”谢君婉还是先开了口，声音依旧软软的。
所以江衢这人，真多就是捏住了她的痛脚。
“我没什么本事，不一定能治得好。”
“另外，你们锦衣卫，会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
谢君婉根本就不需要江衢的回答，继续说道：“就算过河拆桥，我也是不惧的。毕竟治病也需要时日，你又不知道相处的时候，我身上带了些什么。倘若带了毒药，你们过河拆桥，那自然接触过我的人，活不长。”
威胁罢了，谢君婉也是会的。
锦衣卫营不是个好地方，更何况，眼前这人，虽然报了姓名，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人在锦衣卫营里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地位。
不过……方才驾马车的人，大抵是他的下属。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锦衣卫营里没多少人，但他招呼人端来了茶水喝点心。大抵在锦衣卫营里，还是有些身份的。至少……也该是个百户。
思及此处，谢君婉又微微抬了眼眸落在眼前这人的衣着上。衣服的料子极好，虽是玄色的，仔细瞧来，整套衣裳都印有暗花，衣领有金丝秀了云纹，还有之前看到的，腰间挂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唔……大抵，单单一个百户，还不足以有钱财穿得这样好。
锦衣卫才建立了三年，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儿累活儿，也不会有多少勋贵世家愿意塞家里的子弟来这里做一个百户。
此人……该是比百户的职位还要高一些。
江衢见眼前这位长得端庄娴雅的姑娘，连威胁人的声音，都是软软的。偏偏威胁的每个字，他都不敢放松警惕。医毒同源。
谢君婉温婉娴雅的态度，反倒是让他冷不下脸来。
敢威胁锦衣卫的人，早就被关入昭狱用过无数回刑，哪里还能在这里坐着喝茶。
但他现在，有求于她。
江衢不自觉的掀了掀眼尾，“谢大姑娘想如何做？”
谢君婉说道：“你写两份同样的文书，与我都盖上手印，然后再盖上你们锦衣卫最大那个官儿的官印。”
谢君婉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补充的说道：“我听说当官的，都会有官印，你们锦衣卫营，也该是有的吧？”
这一点她确实不清楚，毕竟大夏朝的这所锦衣卫营，才建了三年，她在远宁侯府八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会去特意打探锦衣卫营到底是做什么的，能做哪些。
她还要改官印？江衢突然觉得有些荒唐。
今儿原本打算拐一个好拿捏的人回来，怎么现在反过来了，成了眼前这人不听的提意见。
显然，江衢又嘀咕了谢君婉的缜密。
谢君婉说道：“文书上要写如何聘用我的，聘用我做什么，以及给多少工钱。”
她还要工钱？
谢君婉说完这些，才抬了眼眸说道：“江公子，你看是按月给工钱，还是按治好人头数量给工钱？”
江衢久久不语。
谢君婉想了想，是不是她太过分了？
但随后又想，她本来就不是主动愿意来锦衣卫营的，还被人威胁着接了这活儿。
她原本现在是可以在酒楼里选一个临窗的包厢，点一桌席面慢慢吃菜赏景的，现在却只能坐在光线昏暗的锦衣卫营里，喝着一点都不想喝的茶。
“我总不能白白的给你治人。”
江衢古怪的看着谢君婉，说道：“锦衣卫没有聘用女子的先例。”
“盖了官印的聘用文书，便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
谢君婉：“……”
“我总不能白白给你治人。”
她的声音不大，还是软软的，只是重复了这句话。
江衢哑然，远宁侯府难道极为苛待生母早逝的嫡长女？给人治病的工钱，恐怕都不如远宁侯府一个有头脸的丫鬟多。
“我们各自盖上手印，算我私下聘请你的。文书一式两份，你我各自拿一份。”
谢君婉放心了些。
就算现在锦衣卫得圣上盛宠，但还不至于随意杀人放火，有这样一份文书，她心里安稳。
谈好了价钱，江衢亲自写好了文书，让谢君婉看了一遍。谢君婉很是满意，每月给她五两银子，把人治好，还回赏她些贵重物件。
虽说……后面口头上说的什么贵重物件，在谢君婉心里，就跟画大饼一样，等于没有。但每月的五两银子，却是实打实的能到她手上。
五两银子呢，能在外头吃上一次不错的席面，剩下的钱还能赏给院儿里的丫鬟们做伙食补贴。
她就当……在闲暇无聊的日子里，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兼职。
谢君婉把签了字，盖了手印的文书收好后，才说道：“江公子想治什么人？”
江衢站起身，谢君婉瞬间觉得旁边的人，高大了起来，“你随我来。”
谢君婉只得把两个丫鬟暂时留在这儿，流苏和流云见这人准备把谢君婉带到别处去，都警惕的看着江衢，站在谢君婉左右两边，如同门神。
哪怕，她们明知，对方真想要做什么，她们现在的做派，什么都挡不了。
谢君婉只得主动开口让她们二人在这儿歇息。
江衢把谢君婉带着往锦衣卫营深处走，走到一处设了关隘的地方，侍卫目不斜视的看着江衢带了一个女子往锦衣卫营的私营去。
到了第二处关隘的时候，谢君婉见左右分别站立的四个侍卫脸上蒙了一层细密的白巾。
谢君婉心里猛然一跳。
见眼前这人跟侍卫说了几句话，谢君婉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刻意关注这人跟侍卫说了些什么。
不过一会儿，侍卫拿了两条干净的白巾。
江衢走到谢君婉跟前，随手递了一条白巾给谢君婉。自己先把白巾蒙在面上，又示意谢君婉照做。
谢君婉猛然回过神来，她还以为，是锦衣卫有钱，才给了她一个月五两银子，现在看来……银子多，不是什么好事。
就比如现在……通往患者所在的路上，重重把守，第二道关隘的侍卫脸上还蒙了白巾。他们想要进去，也要蒙白巾，白巾上有浓郁的药味儿，显然是浸了药的。
答案呼之欲出。
谢君婉的心脏漏了半拍。
她要治的患者，有强烈的传染性。
谢君婉抿了抿唇，有些踯躅，“江公子，你没告知……患者的病症有强传染性。”
“我接触了患者，倘若回了侯府，那就不是一两个人性命的事情。”
江衢只裸露了一双眼睛盯着谢君婉，“等时疫传染到金陵，你以为，远宁侯府能保全得了？”
谢君婉的心脏发紧，是……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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