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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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婉低声说了句“知道了”。江衢才带着谢君婉进了这第二道关隘。
她心想，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偷懒了八年，虽然倒是让她有了无数时间拿起上辈子因为经商之后放下的医术，潜心专研。现在竟也赶鸭子上架的，一来就来个大的，赶上了时疫这种东西。
本来只是做研究打发时间的东西，竟也能物尽其用的真正治病救人。
谢君婉说道：“金陵城一点都没有时疫的讯息。”
她不太相信，时疫如果倘若近，整个金陵城竟一点风声都没有。
江衢走在谢君婉前面领路，甬道宽阔，甚至能让一匹马在里头驰骋，房顶也是极高的，大概有四五米的高度，整个甬道只有两个人在行走，略显空旷。
谢君婉周在这人身后，视线可及之处，这人肩膀宽阔，身材颀长，每走一步都稳稳当当的。
江衢说道：“时疫自然不在金陵。”
他如实说。
谢君婉掀了掀眉尾，心里大抵是有几分猜测。
倘若时疫真的出现在金陵城，那必然人心惶惶，哪里会如现在一样闲庭若步。
当谢君婉继续走入甬道，走过第三道关隘的时候，推门而入，眼睛周围的光线明亮起来，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露天的小院。
小院里不少穿着白色外罩的人，脸上如同他们一般戴着白巾遮掩了抠鼻。整个小院儿的右角搭了个棚，里头摆了十几个路子，生火熬药，整个小院儿里弥散着中草药的味道。
显然，在谢君婉到来之前，这里已经有无数大夫早已经在这里工作多时。
甚至她还看到有些人，遮掩在白罩下的衣服上面，绣着太医局的纹饰。
江衢把谢君婉带到西南角的一个房间，继续说道：“这些人的疫症有所减轻，但时好时坏，以前身体强健的，被这样折腾几个来回，身体消瘦，形容枯槁。原本身体不好的，几个来回下来，也扛不住的死了。”
谢君婉给屋中的八个人把了脉，江衢又带谢君婉去了其他房间，林林总总，大概三十多个人。从最开始那八个状况最轻却也是最消瘦的。到后面那些病症越重的。
谢君婉大抵也发现了，眼前这人做事道也不是毫无章法。她最初所见的八个人，以脉象上以及病症上来看，时疫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这时疫实在是损人身体，就算用药就回来了，时疫全好，也因着身体太弱，或有感染风寒的，或有气血两虚，连行走都不便的，又或是反反复复感染时疫，但传染性已大不如前的。
谢君婉也没问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从衣着和口音来看，不是金陵城本地人。
谢君婉说道：“你只是想让我医治最先把脉的那八个人。”
她笃定。
江衢承认，“对。”
谢君婉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荒唐，她冷笑，“就因为你看到林三姑娘那番模样，像极了这些感染过时疫，原本已经治好了，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身体并没有康健的人。”
江衢：“对。”
“荒唐。”
江衢：“锦衣卫办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低下头，定定的看着脸上戴着白巾，只有眼神控诉他的谢君婉。“行医救人的大夫也是如此。”
“但凡你认为只要是能医治时疫的，全都绑了进来。”
“这里不止有太医局的人，更多的是民间的大夫。”
江衢不否认，“自然。”
把谢君婉拐进来，确实连他都很意外。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谢君婉懂医术。但看到谢君婉能救治林子涵。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谢君婉。
谢君婉又是一声冷笑，“你倒是有分寸，带我把这里的所有患者都看了一遍，只让我试那些病情最轻松的，或者说时疫已经治好了，只是依旧身体虚弱的患者。”
江衢：“你好歹是远宁侯嫡女。”
谢君婉又不能像其他大夫那样，被绑进来三五个月不回家。远宁侯府毕竟是勋贵，不能这么做。
既然谢君婉不能一直在这儿，他所见的，谢君婉对于身体虚弱的病症又有些专研，自然是该让谢君婉只接触最轻松的患者。
谢君婉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人，眼前这人脸上戴着白巾，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眸，偏偏眉梢的一颗红痣，让这双眼眸里的戾气消散了十之八九。
那双眼眸反而比女子都艳。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心思却如此缜密。
从一开始都把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谢君婉心想，她是不是该感谢她的身份，“倘若我不答应呢？”
江衢：“远宁侯府不过是缺了个嫡长女。锦衣卫自然会给远宁侯府送去一具‘你的尸体’。反正你在远宁侯府待得也不痛快。”
“你的荣华富贵，我照样可以给你。”不过是养一个女子罢了。锦衣卫营养得起，他江衢也养得起。
谢君婉怒极反笑。
倘若她不答应，眼前这人，竟真有打算把她扣在这里。
她这辈子，就在这个世上除名了。荣华富贵依旧有，但只能是被养在囚笼里的金丝雀，永远都见不得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远宁侯府不痛快？锦衣玉食，不痛快吗？”谢君婉颇有些咬牙切齿，眼眸瞪着眼前这人，从齿缝中几处三个字，“狗东西。”
她的声音不小，整个院子都被锦衣卫把守，他们旁边的侍卫正好听见。
侍卫们本就惊讶江衢带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进来。
女子衣着华服，一看便是有些身份来头的。现在又听见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骂人，心里头满是震惊。
这世上，身份再尊贵的人，除了圣皇后还有太子，谁能尊贵得过江衢？
江衢掀了掀眉尾，眉尾的那颗痣，越发的鲜红。
这世上倒也没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儿骂他。当着面儿骂他的人，早已经死了。
“你如此骂我，就不怕我直接把你扣在锦衣卫营？”
谢君婉说道：“不过是骂你一句，你就这样骂不得了？”
“你把我绑来锦衣卫营，委屈的人是我，受罪的人，也是我。”
一边说着，谢君婉只觉得自己心里，真的就那么委屈了，眼眶里不自觉的蓄满泪。
眼瞧着谢君婉眼眶里的泪珠滑落，江衢竟有些无措起来。
“你……别哭。”
江衢从衣襟里拿出一块方巾递给谢君婉。
谢君婉撇了一眼眼前这人手中质地极好的方巾，眨了眨眼，把剩下的眼泪咽回眼眶里，“在这种地方，谁还敢用你递过来的方巾擦眼。怕不是你那块方巾都沾染了时疫，那时疫就从我眼眶里钻进去。”
“你安了什么歹心。”
江衢：“……”
一时半会儿，他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辈子头一回好心好意，竟被人给误会了。
等谢君婉不哭了，江衢才说道：“我是好心借方巾给你擦眼泪。不知道时疫还能……”
说到这里，连江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时疫病人所用的一切，待时疫全好之后，也是要毁掉的。院子里所有人的衣物，浆洗的时候也是先用沸水煮过再浆洗。
连他们等会儿出去，浑身都要喷洒药水，喝药汤。
一时间，江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君婉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你放心，既然已经签了文书，我自然会认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方才不过是发泄一点情绪罢了。
想想她重生到这个世界八年，前面八年，看起来身份尊贵，但其实，跟金丝雀也没什么区别。区别大概就在于，一年好歹有出门放风的时候。
这人到好，竟真把她当金丝雀了。做了金丝雀，再荣华富贵又能如何？钱能花得出去吗？
“不过……时疫之后的病症，我暂时治不了。”她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大概，要如何用药。时疫之后的身体调理方剂，反而难不倒她。
她想要的，是锦衣卫营里的医书。
文书都签了，总得占些便宜。
“锦衣卫营里的医书，你随时可以翻看，甚至……带回去专研。”
谢君婉总算心里痛快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江公子你得说到做到，不能骗我。”
“自然。”他的话，一言九鼎。
……
从小院出来，同样经过三道关隘，只是在第一道关隘的时候，谢君婉浑身上下都被喷了药水。又喝了一碗防疫汤剂，摘下方巾之后，又用药汤净了手，这才允许离开。
谢君婉心里一直疑惑，这时疫到底从哪里来的，锦衣卫竟然还管起时疫来。
又时疫的地方，必然会有灾民向外逃逸，金陵城到现在没有时疫。她也暂时没听说外头哪个城市发生了时疫。
“时疫发生的地方，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万幸发现得早，起初发生时疫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城市。不过是些零零散散的村落。”
眼前这人的话，把谢君婉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些话……是我能听的吗？”
谢君婉谨慎的说道。
江衢：“既然说出来，就是你能听的。”
这时候，江衢和谢君婉已经从锦衣卫营深处，走到起初江衢招待谢君婉的地方。
流苏和流云才听到客厅后门的动静，便起身走过去，正好看到江衢带着谢君婉出来。
流苏一直悬挂的心，也落了下来，紧张的走到谢君婉跟前，“姑娘，他有没有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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