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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收，狂风过境，花园里落叶翻飞，西园守门的婆子伸头看向门外，预感暴雨即将来袭，干脆提前落锁，缩回值房里偷懒。
香豆和春杏白日在湖边钓鱼玩乐，傍晚过去和冬梅烤鱼，阿狸和阿满正在学走路，两个丫头自告奋勇扶着他们走，费腰又费神，以至于刚吃过晚饭，两人就闹着和冬梅一处睡。
女孩子偶尔会喜欢和姐妹一处睡觉，聊聊心事。燕婉很能理解，自然同意了。
但是冬梅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问她:“花园里虫鸟多，叫声也怪，您不害怕吗？”
以前燕婉总是害怕独自睡觉，现在竟不怕了吗？
燕婉安抚她:“你别担心，我都是当娘的人了，怕什么呢！”她当然不怕，甚至总会期待，期待那人会来。
独自提灯回小院，燕婉把院门锁了，进到屋子里，只关了窗户，门却不锁。
时间还早，她没有困意，翻出话本子来看。
凄风苦雨的夜里，她想看些圆满的人生故事，偏偏翻出来都是书生和小姐的各种私会艳遇，实在无聊，忙把书丢下，上床睡觉。
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燕婉转过头，如期看到那个已经三个月未见的人。
四目相对，她这次却先迎了上去。季宴礼挥手灭灯，一把抱住扑过来的人，
“你去哪里了？”上次他说得决绝，燕婉原先不以为意，过后却总是魂不守舍，夜里总能想起他。
如今人终于来了，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她五指摸索着一把握住他，听见他闷哼出声，笑着继续。然后听见季宴礼说自己忍着不来找她，忍到不行了。他身上都是味儿，燕婉的鼻子似乎闻不到，舌头在他脸上乱滑，后面被他强行定住。他的命脉被她握在手里，全身紧绷着，在睡榻上如濒死的鱼，任由燕婉折腾。
……
夏天的早上，凉风习习，燕婉夜里没怎么睡，精神却好，随手摘了两朵荷花，抱在怀里沿着湖边往林妈妈院子里走。
早一些时候，她差了小丫头进来告诉燕婉，江南那边派人来了。
一路上燕婉把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猜测是不是老太太的事情。
香豆和春杏两个跟在身后吱吱喳喳聊着冬梅新帮她们缝制的香包，燕婉手指轻轻拂过粉嫩的花瓣，嘴角微微抿着，进了林妈妈屋里。
她们刚进去，看见一个脸生的妇人与林妈妈面对面坐着，妇人抬眼看向燕婉，起身行礼。
燕婉往林妈妈面上看去，林妈妈微微摇头，等燕婉落了座，才开口:“这是老太太身边的秦姑姑。”
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燕婉不动声色，朝那秦姑姑微微点头，等她起话头。
秦姑姑明面上是老太太的身边人，实际上是靖江王府的人，这次来是带了任务来的。
她有些难以启齿，但想到自家人性命都被捏在世子妃手里，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她微微伏低腰身，缓缓说道:“前少夫人在王府意外身故，柳家夫人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原来跟去王府的人现如今不好安置，老夫人差我我送这些人到崇州。”
燕婉错愕地看向林妈妈，脑子来回切换，却听不明白这秦姑姑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宝萍的人，都是柳家和王府的人，如何能和崇州扯上关系？
更何况，即便安置也轮不到晏老太太来做主啊。
林妈妈想到什么，眉头紧锁:“少爷知道你这次来崇州吗？”
老夫人当时身子已经如强弩之末，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林妈妈想到的是老夫人不在了，晏南归夫妻想反悔，要把崇州的房产拿回去。
如果是这样，燕婉即便手握地契房产，碍于妾室的身份，这财产也争不过少爷。
哪料那秦姑姑接下来说的话，竟然更加不合常理。
“老太太如今身体健康，已经能走能说了。我这次前来，少爷也是知道的。”
秦姑姑说着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往前两步递给燕婉。
燕婉拆开一看，沉默着又递给林妈妈。
三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后面林妈妈打破僵局，唤来丫鬟婆子，差她们带秦姑姑去安置。
等人都走了，林妈妈连连摇头，“这可如何是好？”
燕婉有些无语，想不到柳宝萍竟生了个女儿，老太太觉着留在江南城会被牵连，只能送到千里之外的崇州来。明明是皇家贵女，现在成了商户之女。
若是个男孩子，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林妈妈想了想，对燕婉说道:“里面的内情，咱们也不能说。那边以柳家的名义送了好些田产银钱过来，也用不着咱们出钱出力，只帮盯着些下人，不叫她受委屈便算咱们尽力了。”
燕婉点头应了，看林妈妈当着她的面烧了信，便出门领丫头回去。
两朵荷花被两个丫头小心翼翼护着，燕婉看了看，便叫她们自行处理，说自己要去湖边走走，不必跟着。
湖里荷花开得正旺，一片繁华热闹景象。
想到柳宝萍，燕婉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明明没见过几次，也已经记不清她的样貌，却还是难过得要哭。若是她能干干净净地去了也好，偏偏留下个早产身子骨弱的女儿，父族又不认。
这个女孩子的一生，似乎一眼就望到头。家族的荣光她没有福分沾上，一旦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那些人为了利益会来左右她的婚姻。瞧那秦姑姑，也不像是心甘情愿来崇州。小女孩没有父母庇佑，又没有忠仆可靠，该怎么办呢！
燕婉对她谈不上感情，她也没资格去教养一个嫡出的大小姐。柳宝萍是穿越来的，和自己毕竟有点联系，她对于老乡留下的孩子，总不能袖手旁观。
半路又折回去，找到林妈妈，“毕竟是咱们家的大小姐，咱们得看顾着。”燕婉期待地望着林妈妈，眼神里有恳求。
林妈妈心里叹气，老太太明摆是把烫手山芋扔给燕婉，燕婉不想着远离麻烦，倒上赶着往麻烦上靠。
原来老太太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晏南归对她的话不买账，这才擅自分家。现在又恢复康健，晏南归毕竟是她孙子，她自是不能把麻烦留给他。好在老太太还算有点良心，把崇州这边的下人卖身契都送过来了，包括燕婉的。
信上没提到，林妈妈也是刚才检查送来的东西，才在箱子里找见的。
她把几张卖身契递给燕婉，除了自己那张。“这些被装在箱子里，还有一封信。我刚才拆开看了，确实是老太太的笔迹。”
燕婉对老太太留一手的做法，心里有些生气，却也感到无力。既然林妈妈能把卖身契还给她，至少她的处境没这样糟糕。
老太太说得简单，叫林妈妈看着燕婉，若是燕婉不守规矩，可自行处理。让林妈妈负责照顾小小姐，府里的财产地契仍是归晏南归所有，燕婉母子只能住西园，按月例给银子。
燕婉只拿了自己和冬梅的卖身契，其他几人的她不要。原先她还担心柳宝萍的女儿处境堪忧，到头来才知道自己处境更艰难。她也无心去管别人，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林妈妈知道她这是气上头，也不去揪着不放。府里原先留个大院子空置着，正好给柳宝萍女儿住，那秦姑姑一看就知道立不住。林妈妈自己有想法，与其去倚靠燕婉母子，不如当小小姐的臂膀。
如今府里人手和生意都是她来调配，老太太送过来的机会，林妈妈上赶着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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