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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连奚彻底没了睡意，他反复回想见面时她的模样，越想越懊悔。
他是不是过于冷淡，在她眼里，他是不是变成了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这晚，李连奚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见秦琼背对着站在面前，向她走去却始终碰不到他。他开始跑起来，可她却依旧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抓不住摸不到。
“你回头！求你了……回头。”
李连奚醒来时，寝衣被汗染湿，他没想到自己竟疯魔至此。
此时天还未亮，离他起床的时辰还早，可他还是起来洗漱，然后静静站在院中。
她会像昨日那般来找他吗？
李连奚在等，也在赌，可是他站到腿麻，到了该上朝的时辰，都没再见到那个身影。
玉英殿。
秦琼反而睡得很好，也不再纠结李连奚的态度。有些事，不一定要告知他。她现在有阿爹阿娘，还有阿兄。
在秦琼心中，欧炀才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人。至于李连奚的命运，她哪有那样的能力去改变。
第二日，秦琼按时起床洗漱、用早膳，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
临走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让青梅在她走后去向有福公公报备一声。
虽然李连奚提醒过，秦文靖身边不安全。她也不想成为秦文靖的拖累，但是今日却必须要去见他，她要确认一些事情。
青梅将人送到宫门，心中十分不安，太子妃这回也不带着她。
“酉时我会回来，不用担心。”秦琼安抚道。
青梅缓缓点头，看到秦府的马车出现，将人扶进马车。
秦琼掀开车帘朝她挥挥手，道：“有福问起，你如实说就行。”
马车走远，青梅才转而去找有福。
“你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马车内，秦文靖端坐在秦琼对面，面露担忧。
秦琼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做了一个噩梦，醒来越想越害怕。”
“是关于为兄的？”秦文靖好似并不意外，他的目光柔和下来：“说出来就不害怕了。”
秦琼袖下双手紧握，出口道：“我梦到你会死。”
秦文靖身形顿了顿，随即故作轻松道：“咱们还真是兄妹连心，我也梦到过。”
秦琼微微瞪大双眼，露出惊讶的神情。做噩梦是她的借口而已，她努力辨别秦文靖的表情，却发现他并不像是在说笑。
“小妹别害怕，从我入军营守边疆，就是生死有命，问心无愧即可。”秦文靖说着移开目光。“既是死，那便要死在战场上。所以我现在格外珍惜这条命呢，别担心。”
秦琼怔愣了片刻，自她发现《夺昭》中的端倪，她一颗心就一直提着。
她现在甚至都不能确定《夺昭》是否是欧炀所写，为什么写到一半视角混乱，为什么后半部分没再出现秦家相关。
是因为秦家那时候已经没了吗？
如果《夺昭》是真实发生的，欧炀到底是谁，为什么刻意避开了秦家的结局。
秦文靖会死的结局也不是秦琼随口胡诌的借口，而是那晚通宵过后，从《夺昭》中找出的一个被一笔带过甚至不明显的结局。
马车最终停在一个幽静的巷子里，赶车的是秦文靖的人有些身手。他压着草帽坐着不动，实则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附近的动静。
“今日我不离小妹半步，你怎么出来的就怎么送回去，保你不伤一根头发丝。”秦文靖抱手对秦琼说道。
“等等。”秦琼突然道。
秦文靖瞬间警觉，然而等了片刻并没有发现异样。目光落在秦琼脸上，才发现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阿兄你做了什么梦，详细与我说说。”秦琼说得很急，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自己梦中被割了脖子，死前看到一场大火。”
秦琼听完双眼失焦，耳边鸣音不断，脑中似有一根断弦突然被连接起来。对上了，欧炀和她死前的画面，不正是他做梦的内容吗。
秦文靖表面随意，其实内心已有些沉重。他逐渐意识到这几日的梦境并不普通，同样的场景同一个梦，却越发清晰具体。
回京后发生的一切，都渐渐在掌控之外，他也深信自己会向梦中那样死去。
秦琼试探地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人吗？”
“看不清。”秦文靖也没隐瞒。
“那你有没有突然多出来的记忆？”秦琼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期待，巴巴地望着他。
秦文靖看了她一会儿：“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秦琼压下狂跳的心，该怎么做，才能避免秦文靖的死亡。既然没等到会边疆的日子，秦家就已经没了，那么他要是提前回边疆这一切会改变吗？
秦琼没了主意，她现在有些乱。
“公子，是东宫马车。”车外传来声音。
秦文靖瞧一眼秦琼，见她没什么反应，道：“怕是殿下来接你了，不出去见一见？”
秦琼刚想说不用，他应该不是来接自己的。但想起之前李连奚说过在外面还是要做做样子，她没将这话说出口。
不管李连奚来做什么，她先去看看。临下车前，秦琼想到什么，问秦文靖：“阿兄，我想回来住几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想住几天就住几天。不过，是不是还要与殿下商量商量？”秦文靖还是小妹在太子心中的位置。
“我会跟他说的。”
秦琼下了马车果然看见巷子外停着熟悉的马车，有福站在车边向她迎了过来。
秦琼：“他在里面？”
有福朝车帘方向望了一眼，不知道自己该说还是不说，最后只点了个头。
秦琼掀帘进来时，李连奚目光一凝，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地来了，自己反倒有些措手不及。
秦琼也不扭捏，直接问道：“你是来接我的，还是出来有事？”
这下李连奚慌了一瞬，但又立马恢复，跳过这个问题，问道：“不是说这段时日尽量少与你阿兄见面么？”
“是。”不过现在秦琼改变想法了，“但我改了主意。所以不是来接我的？既然你有事要做，那我让阿兄送我回去。”
“等等。”李连奚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只好道：“正好出宫有事，不过事情已经办完，顺路而已。”
“行，那回宫吧，正好我也有话要与你说。”
秦琼盯着车帘，马车开始行驶，她斟酌着怎么开口。
李连奚则心中一松，她还愿意与自己说，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束光。
“我想回秦府住几天。”秦琼转过脸看着李连奚，神情认真：“可以吗？”
李连奚身形僵住，手指紧握成拳才稳住神态，唇有些颤抖：“怎的突然要回去住？”
秦琼抿唇避开了他的眼神，真正原因自然不能告诉他，更何况他未必想知道。“没什么，就是想念阿爹阿娘了。原本是想让有福公公去安排，既然碰见了就与你说一声。”
她竟然还并不算与他说这事，直接让有福去……李连奚猛然想起那日他说过，有事让有福去安排，她听进去了……
李连奚扶着发晕的脑袋，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你们终将要和离，和不趁此断干净。
“不行！”李连奚出声后瞬间清醒，秦琼望着他，瞳孔中闪着惊讶与疑惑。
李连奚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是说，日后有什么还是得与我商量，有福做不了主。”
“我知道了。”秦琼说完就继续沉默，李连奚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无从开口。
车厢里有些闷热，秦琼目光一转，视线又落在李连奚身上。这一路他比以往更寡言沉默，若不是他对自己常常和颜悦色，她都快忘了传闻中他是怎样的人。
但又何止是他，就连欧炀的脸也越来越模糊，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只是一个机器人。
马车驶进宫门，秦琼想到什么，掀开窗帘果然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青梅。
“停车。”
秦琼略过李连奚，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最后李连奚还是忍不住从车窗看向秦琼的背影，也对，她有秦家，有阿爹阿娘兄长。
可他李连奚，什么也没有。
既然是要去秦家小住，青梅便收拾了一些常用物件，又按照出游的标准另准备了一些。
秦琼是第二日出的宫，当日的时辰李连奚还未下早朝。只是出了宫门，没想到接她的是青霜。
看她骑着马，秦琼实在担心她的伤，便硬让她上了马车，与青梅并排坐一起。
秦琼告诉过青梅青霜和隐娘的事，只不过没细说，青梅只知道她们并不是良娣而是太子属下。
青梅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青霜，更何况她从前还让太子妃不要对她们过于和善，顿觉得车内拥挤起来。
练武之人感官灵敏，青霜当然知道身旁之人有多紧绷，便伸出手怕了拍青梅的肩膀。哪成想，青梅更是吓了一跳，屁股一挪离她更远了。
秦琼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撑着下巴道：“你吓着青梅了。”
“我当真长得可怖？”
“当然不是。”秦琼和青梅一同出声。
青霜看了青梅一眼，她又沉默了，只好看向秦琼。
“大概是因为你厉害？”秦琼试着说道，“毕竟会武功的女子少之又少。”
青霜神色有所缓和，她扯起嘴角朝青梅笑了笑：“放心，殿下吩咐了，会保护好你们俩。”
提起李连奚，秦琼才反应过来，原来青霜是被他叫来陪着的。“那阿兄呢？”
青霜摸了摸下巴，道：“我也是这么问的，殿下说，他没你重要。”
秦琼一怔，向青霜投去疑惑的眼神。
青霜竭力证明自己没说假话，肯定道：“殿下真是这么说的，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我耳力尚可，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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