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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已经荒废多年,屋顶长满了茅草,大门歪歪扭扭的挂在门框上,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殿内的泥塑菩萨经不住时间的煎熬多处裂开,宽容地看着蚂蚁们在裂口处爬进爬出。菩萨坐下的几个蒲垫倒是干干净净,看起来时常有人叩拜。
郭清蹲在墙角偷看这群小孩。
他们穿过正殿,直入后殿。一个年纪颇大的男人躺在草垫上昏睡,喘气如拉风箱一般,身边坐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
他蹭的一下扑到几个孩子面前,哽咽着道:“哥哥快来,爹爹一直发热,好烫!”
大哥赶紧摸着病人额头,脸色发白,他看了看无助的弟弟们,稳住气,让几个孩子打水的打水,煮粥的煮粥,他投洗一块粗布帕子贴到男人脸上,唤了半晌男人才缓缓转醒。
“爹爹,今日孩儿们讨了一碗粟米,采了野果子,你吃些再睡吧。”
男人微张着嘴,发着气声:“爹爹吃不下,你们吃吧,多吃些,忙了一日饿坏了吧。”
大哥用额头贴着男人的额头,神色悲伤。
“爹爹,我不饿,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这可怎么是好?孩儿无能,没能去医馆请大夫来。”大哥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男人费力抬起手摸摸他,摇摇头:“不怪你,傻孩子。是爹爹命数到了。”
几个孩子都围着男人抹起眼泪。
他环视孩子们:“爹爹怕是要不成了,你们以后跟着大哥,听他的话,好好长大。”
“爹爹,你别死,没有你我们长不大。”
“爹爹别死。”最小的孩子扑在他身上哇哇大哭。
男人拉着小孩的手:“莫哭,莫哭,趁着爹爹还能说话,把重要的事都交代了,你们都听好了记住了,”说着他用力吸了一口气:“爹爹一直没说过来历,如今是要告诉你们了。”
“爹爹从川郡郡城来,有一个儿子,比你们都大,要是还活着应当十八岁了。我只有他一子,自打出生便宠溺无度,他不爱读书、不爱习武整日无所事事,被小混混骗去赌博,把家产输了个一干二净。我们爷俩被赌场的人赶出家门,我实在没脸在川郡待了,带着他来边郡想重新白手起家,岂知他在路上染了风寒,没有两天就去了。我心如死灰,流浪到此,被曹大哥所救,认识了你们。”
川郡?边郡?郭清心中惊疑,这是什么地方?
“这些年,我带着你们过活,心中才有了寄托,虽说日子过得贫苦,可心里舒服的很。孩子们,爹爹要走了,这破庙你们也就待不了了。”
“爹爹在川郡郡城的产业没了,可还有族人,等我去后,你们跟着大哥去找我的族人,看到我的书信他们会安置你们的。不说过的多好,起码能活下去。”
“你们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偷东西,抢东西,要自强自立,咱们哪怕什么都没有,也不能做让人看不起的事,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爹爹,我们记住了。”
郭清听得眼眶酸酸的,这几个古代人的感情真好,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男人快死之前想的念的都是孩子,可他的爸爸想的是什么?
结合之前的一系列奇怪现象,他能确定发生了穿越,在这个不知朝代的边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没了他这个碍眼的,他亲爸后妈得开酒庆祝,想想就让人郁闷。
可是,不管他们多讨厌他,他还是想回去,他还想读大学!他对未来的所有期冀都在现代!
他是在山顶被雷劈中的,当时他手握玉佩,契机就在山顶或者玉佩之间。
现在玉佩变成印记,显然玉佩的嫌疑更大。
郭清退回山脚,在树丛里稳稳坐下,确认环境安全之后,全部心神凝聚在月牙印记中。
恍惚间,他好似穿过一道门,眼睛一闭一睁,环境瞬间变化。
他回到了现代!是县城城郊的树林。
天色渐晚,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远远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人潮拥挤,空气中甚至能闻到汽车尾气的糟糕味道。
郭清轻笑了声,轻轻抹去眼泪,真好,没人发现他穿越了世界,真可悲,没人能分享他的心情。
郭清抱住衬衫一步步往县城走去,霞光披在身上,给他怀里的松茸添上一层金光。
县高还没放学,他路过时略顿了顿脚步便直奔野生菌市场。玉省是全国野生菌产量第一的大省,各个县市区都有小规模的野生菌市场,方便收购、批发野生菌。以往郭清捡了菌子都是在山脚下卖给小贩子,换几块钱零花,还不曾到县里卖过。
市场里很多二道贩子来送货,一筐筐野生菌从车里卸下来,摊主和他们你来我往砍价验货,这些菌子很快就会被送往冷库,打包连夜送往更大规模的野生菌市场或者直达大客户手中。
郭清溜溜达达在市场逛着,凑在贩子旁偷听,打探今日松茸价格。
“我听老乡说山上被雷击了,乌云漫天,本以为能来一场雨,结果雨点都没有。再这样,今年的松茸产量可就上不来啦。”
“哎呀,干打雷不下雨,松茸价格才高啊,你不是赚的更多。”
“才不是呢,走量更赚钱啊……”
郭清以为他这么大的小孩没什么人在意,殊不知他一进门就被大伙看在眼里。
县里的野生菌市场流量有限,大部分搞批发的老板和贩子都是有数的,甚至谁、每天交易的数量多少都心中有个估量。人群气质也很好分,老板和贩子都带着商人们独特的狡猾、泼辣。而郭清,穿着朴素了点,可浑身的气质满市场也找不着第二个,白净的脸庞,眉目清秀,眼中带着学生独有的清澈的愚蠢。
“卖什么菌子啊,进来看看。”王老板给贩子结算完,正好看到郭清晃了一圈还在晃。
就这家吧,刚才走了一圈这个老板生意最火,说话和善平稳,和贩子们说话思路清晰反应迅速,价格也是市场里最高一档。郭清放下衬衫,把松茸一颗颗拆出来。
“保护的不错啊。”老板夸了一句,麻利地给松茸分类。
要知道松茸大小不同,价格差距很大,两厘米能差出50块钱,所以买卖时要分开算钱。
郭清微微一笑,“深山路远,怕磕碰了品质就下降了。”
“350的3斤,400的2斤,450的半斤,一共2075,转账还是现金?”
“现金!”郭清没有手机,别人家不给小孩手机是怕孩子沉迷手机不好好学习,他家是后妈说他不配。
没有关系,他有钱了。捏着现金,郭清眉眼弯弯,以后他会赚更多的钱,穿越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他把钱揣进兜里,紧紧攥着,这是他拿过最多的钱。现在他要去大吃一顿,好好奖励一下自己,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真是太刺激了!
郭清没注意到,刚刚老板给钱的时候,对面的铺子悄悄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在县城读了两年书,可他在外面吃东西的时候却不多。家里从不会给他零用钱,在他们看来能让他去念书,就应该感恩戴德,至于他在学校的吃穿用度一概是不管的。
要不是爷爷奶奶时常惦记他,偷着给他捎点零用钱,他连内裤都没钱买。以前还能捡堂哥的衣服鞋子穿,今年他长高了许多,想穿也穿不了。还是老师看他穿着短了一截的衣服不像话,给他弄来两套大码旧校服换着穿。
他想爷爷奶奶了,郭清随意踩在路肩上,看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感到难得的放松。
在学校时他一心考大学,满心想的都是好好学习,睁开眼睛做题,闭上眼睛复盘,无时无刻不绷紧了心神。现在那一切都和自己无关,曾经的学校就在眼前,郭清没有进去,在他解决父母问题前,他不想给学校找麻烦。
“大鸡排,大鸡排,十五元一份,十五元一份。”
闷着大鸡排香喷喷的味道,郭清走进鸡排饭。
他还从来没吃过呐!他的同桌最爱吃这家的鸡排饭,几乎每周都要吃两次,“表皮酥脆,内里软烂,咬上一口油滋滋的,香爆了”。
想到同桌陶醉的样子,郭清笑了笑:"一份鸡排饭!"
同桌每次会让他吃一口尝尝,郭清总是笑着拒绝,他还不起别人的好意,也怕管不住自己。
如果没吃过美味也就罢了,但是尝过之后心心念念的却又吃不到,岂不是自找烦恼。
合身的衣服,顺滑的进口笔,舒服的鞋子,好吃的饭菜,都是不属于他的。郭清很有克制自己的办法,每次他很羡慕的时候,就会默背:“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1
“咔嚓!”果然很酥脆,郭清一口咬住鸡排,油汪汪的香味填满口腔。黑胡椒完美去除了鸡肉的腥气,带着一点点辛辣冲击味蕾,“老板,再来两份。”
有钱真好,可以吃得很饱,郭清没出息的湿了眼眶,缓缓打了一个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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