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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县，农业农村局。
梁童愣愣的看着文件落款发呆，十月九日。
已经一个月没有新的文件了，也就是说，他闲了一个月了。
新处长上任，他这位竞争失败的选手立刻尴尬了。
想他梁童在局里做了十多年的技术员，跑过全县每一处茶园，专业技术全市都排得上号，不说兢兢业业，也算劳苦功高。凭什么输给小年轻，尤其这个小年轻还是当年他亲手带出来的。
他尴尬，人家也尴尬。
谁好意思对师傅支使来支使去的，索性闲置他罢了。
“铃铃铃!”
梁童雀跃接起，座机响的时候可不多，也许是有工作找他。
“梁童，中午回家吃饭，我给你炖鱼了啊。”
失望一闪而过，梁童内心随机被羞愧覆盖。
是老爸，他好歹四十了，还因为工作叫老头操心。他最爱吃鱼，每次高兴了难过了，他爸就给他炖鱼吃。梁童心里不是滋味，看了看时间，索性提前午休回他爸家。
梁老师正和郭清说的热闹，听他说和张胜男合伙做买卖，还帮助受虐待学生，连声感慨，“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自己吃过淋雨的苦还惦记着帮别人撑伞，你不出息谁出息。”
“爸，我回来了。”
梁童进门就看见老爸高兴的样子，心中积郁也跟着散去不少。自打老爸退休，沉默了不少，很少见他这么外放的情绪。
换上拖鞋，梁童笑道，“爸，怎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么？”
“梁童，这是爸爸的学生郭清，今天特意来看我。”
郭清连忙从沙发上起来，上前几步，大方问好，“梁叔叔好。”
少年松柏一样挺拔，白白净净的，眼含笑意，梁童对他第一印象好极了。
“你也好，快坐，”炖鱼的香味从厨房传来，梁童笑道：“今天在家吃，我爸炖鱼可好吃了。”
梁老师这才想起来，鱼汤都快?干了，忙跑去厨房，留下句：“就等着你回来呢，这孩子他想做些茶园的生意，特意来找你请教。你好好给说说，我看鱼去，别糊了。”
嗯？梁童以为听岔了，这孩子有十八么？还茶园生意？是来骗老爸的？
梁童怀疑的看着郭清：“你要做茶园生意？”
郭清点头：“我要买一个茶园。”
他很明白自己的年龄在社会上很难立刻得到认可，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瞬间展示自己的实力。
他掏出手机进入手机银行，找出一张银行卡余额，两千万。
梁童看着那一串零，简直呆了。现在的孩子这么有钱么？不是，谁家孩子一见面就给人看存款余额啊，他半张着嘴不知作何反应。
郭清：“真是我的钱，我倒腾松茸挣得。”
梁童咽了咽口水，想说你可别闹了，梁老师出来了。
他一看就知道儿子不信，说：“你不用怀疑，郭清是个靠谱的孩子。知道你在行业里是权威，给我学生好好讲讲，可别给我掉链子。”
梁童难得被老爸拍马屁，瞬间得劲了。反正说说也没什么，闲聊呗。
他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想到买茶园？你懂怎么经营么？”
郭清：“不懂，但一定要做。”翡翠山都到手了，他在现代买茶园势在必行，不然到时候怎么解释货源？
梁童叫他噎住了，张嘴看他，半晌无语。
郭清：“老师知道我的情况，算得上无依无靠。我侥幸赚了些钱，但我知道这都是浮财。我想买下茶园作为重要资产，这个旱涝保收，不管如何我都有饭吃。我年纪小，未来很长，茶树吃的也是长期饭，我有信心和茶园一起成长。请梁叔叔帮我。”
梁童叫他的发言震到了，现在的小孩竟然这么厉害么？小小年纪就知道配置资产，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梁老师咳嗽一声，瞪他。
再不说话就是不给老爸面子，梁童“嗯”了一声，反正也没什么事。在单位也是闲人一个，索性给他好好上一堂课。
“跟我来吧。”
梁童带他去了书房，从茶树生长到采收讲到茶园管理、经营，每年要做什么，雇佣多少人，成本收入，市场行情等等。
说道兴头上，梁童指着墙上的地图，这是他多年来自己制作的，上面标注着大大小小的茶园。
梁童如数家珍，各个茶园茶叶种类，茶树年龄，制作工艺……
郭清看他的眼睛里冒着星星，“这就是专业啊!”
被这么直白的崇拜，梁童心里舒坦多了，刚才被这小子噎到的气也顺了，笑道，“这算什么，就连谁家茶园今年修枝除草我都知道。”
郭清打蛇随棍上，“梁叔叔，你有合适的茶园给我推荐一个。”
看他还有些不信，郭清使出杀手锏：“我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下面的话请您帮我保密，我和张胜男帮助了二十多个小孩，都是和我们一样被家长暴力剥削的。之前他们帮我做松茸生意，现在生意快结束了，他们还能去哪呢？这里面成年的不到半数，其他的也就十六七岁，打工也做不了什么，跟着我好歹有人看着管着，不会走上歧途。”
两人交谈到这，梁童明白这孩子入行的决心。
“好吧，我帮你问问。”
梁童翻开通讯录，找到王普洱，这个老板张罗卖茶园有两年了。
但是每次卖的时候，他父亲都不同意，每每快要成交时就来捣乱。今年他父亲大病了一场，癌症，终于松口让卖了。
现在王普洱正满世界找人接手，他的价格低，但是得大家对前两年爸闹事搞得心有余悸不敢买，还有的人趁机压价，贪心不足，折腾的茶园售价一降再降。
“当然卖了，老梁，你认识人多，帮我忙吧。我骨折价卖，900亩茶园，我就要九百万。”
王普洱愁眉苦脸，茶园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不看着它有了可靠的主人，父亲说什么都不肯走。再耽搁下去，手术的预后效果就要不好了，必须尽快卖。
三人吃过鱼，郭清和梁童去看茶园。
听梁童说郭清是要买茶园的老板，王普洱下巴差点没惊掉。
好在他商场沉浮很有城府，压下心中怀疑，热情招待两人。
王普洱不厌其详的介绍自家茶树，三百年以上的古树茶占了茶园百分之五，百年茶树占了七成，剩下的都是五十年左右的新茶树。
郭清甚是满意，这里和翡翠山的茶品类大致一样，作为对应单位，古代茶叶出货就有了明面上的渠道。
王普洱的龙行山茶园在县里颇为有名，最好的茶叶是老板父亲亲自炒的，采自最好的野生古树茶。
“一斤能卖到三万八，一颗古茶树一年也就八斤产量，每年茶叶还没采就被定走了。郭老板，我的销售渠道也都转给你，都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不用愁销路。”
王普洱指着茶树间翻土除草的工人，“他们都是附近村里的农民，淳朴老实，做事用心，农闲时就到茶园来找活。园里长期员工不多，主要负责管理茶树，指导他们工作。”
几人又去车间仔细看了看，郭清心中已经有了大致腹稿，翡翠山完全可以照现代模式经营。龙行山茶园比较传统，大部分都是手工制作，完全可以复制到古代，一些现代烘干设施也可以改造成人工烘烤。
三人来到炒青车间。
几排大灶分开，各自坐着大锅，一个老人带着二十多岁的男生背对着他们，正在炒茶。
那男生听到有人进来，忙回身看，一下子烫到手了，痛叫一声。
老人骂道：“该，叫你做事分心。”
男生早不耐烦了，趁机跳起来窜到梁童身边：“梁叔叔好。”
梁童笑笑：“好，云鹏这是毕业了？”
王云鹏：“明年毕业，我爷爷生病了，我回来照顾他。”
王普洱自豪：“他去年和同学做游戏软件，卖了一千万，没白天没黑夜的累坏了。反正他大四没什么事做，论文早都发表了，我索性叫他回来陪他爷爷。等毕业了，他还要和同学继续创业，嗨，家里有这条件，我也就不限制孩子了。”
一番话说的凡尔赛极了。
郭清心里好笑，谁问他这么多了。
背对他们的老头一直没说话，回头打量他们一眼，沉默的炒茶。
王普洱叫他一眼看得尴尬：“爸，歇会吧。”
老头摇头：“再有五分钟也就好了。”
原来这就是王老爷子，郭清站过去几步。看他手法熟练地在茶叶里翻飞，手套都不带，他不怕烫么？
他眼睛好，敏感，能清晰感受到茶叶水汽蒸腾渐渐变少。
就在此时，老头收手，成了。
王普洱过来扶他，眼神示意儿子收拾茶叶。
他们去客厅坐。
老头眯着眼看梁童，半天才认出来，老人家皱着眉，“秋茶都采完了，怎么请小梁来了，是茶园怎么了？”
王普洱：“梁技术员是带郭老板来看茶园的。”
郭老板？老头眼神移到面前的毛头小子身上，看着还没他孙子大，打量半天，道：“来客人了，还不快把给客人品品茶。”
郭清知道这是要看看成色，既是给他看茶叶的成色，也是老人家要看他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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