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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二姑娘出事了。”
柳桓神色不变，淡声道:“何事？”
“昨日夜里锦竹轩进了条蛇，钻进二姑娘房内将其咬伤了。二姑娘被吓的不轻，这会儿正哭着找您。”
“蛇？”柳桓手上动作滞住。
长丰递过来一个茶杯，里头盛着小半杯的污血，浓稠粘腻，泛着乌黑的色泽。
“这是从二姑娘手腕上挤出的毒血，府医看过后，断定同咬伤五姑娘的是同一条青蛇。”
长丰又拿出一块玉佩:“这是底下的人在后门的墙角处捡到的，同淮安公子经常佩戴的十分相似。且，我们派人跟着那条蛇，见其进了沈府，想来此前的推测是对的。”
“很好。”柳桓将茶杯拿过来，细细打量着，眼里划过一抹狠戾，“蛇……出洞了。”
柳桓只要想起至今躲在屋内不敢见人的妹妹，就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好一个风光霁月的淮安公子。柳桓心下冷笑，世人皆被蒙蔽了双眼，他沈淮安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此前，柳桓与沈淮安不过点头之交，奈何自己妹妹对其一见倾心，他为了满足妹妹的愿望，主动上前与其相交，借此替妹妹制造相遇的机会。
沈淮安在外人面前惯会伪装，他那时没看出他的真面目，私心也希望此人为自己的妹婿。
芸儿出事后，柳桓日夜不休地追查，终于找到些蛛丝马迹，皆指明此事与沈府脱不了干系。
他前不久方知淮安公子家中为其订了门娃娃亲，对象是余府的三姑娘。芸儿私底下做的事他皆知晓，甚至在背后也曾推波助澜。柳桓只在乎自己的妹妹，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可就是这么一个倏忽，竟让芸儿遭此劫难。柳桓护短，自己的人欺负别人可以，若是受了委屈他千方百计也要报复回去。
经过一番苦查，柳桓查出沈淮安明面上与余三姑娘订亲，暗地里却与赵家的赵芙走的很近，关系匪浅。
他差人绑了赵芙，想以此威胁报复沈淮安。他向来算无遗策，唯独这一次，他低估了沈淮安的薄情寡义。
沈淮安全然不顾往日情义，轻而易举放弃了赵芙。翌日，柳桓便听闻沈家有意替沈淮安安排亲事。
他不由替芸儿这么多年的痴心感到不值。
既沈淮安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那他也不必迂回，自己找本人算账即可。
柳桓暗地里细细谋划，未等他行动，便发现一件趣事，他的人跟踪沈淮安多日，发现其夜夜会出现在一条巷子里，那条巷子是去余府的必经之路。
后来，下人还发现沈淮安于临安酒楼醉酒，一直低声唤着余三姑娘的闺名，瞧着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柳桓有了新的揣测，想必余沈两家退婚之事另有隐情，赵二姑娘估摸着只是个幌子。
为保万无一失，柳桓将目光落到那位传闻中的余三姑娘身上，……阴差阳错让人跌下悬崖，沈淮安果然疯了。可是，还不够。
柳桓原本谋划好一切，一是明面上沈淮安与柳茵成婚，实则与之拜堂的是芸儿，待事成定局，就算发现新娘另有其人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二是将芸儿受过的苦加倍奉还到余惜沅身上，让沈淮安尝尝锥心刺痛之痛。
柳桓自回忆中脱身，沉着脸隐在暗处。这位余三姑娘可真是命大，掉下悬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
“呜——，我要淮安公子。”角落里，柳芸拉着颤颤的哭腔，哑着嗓子道。
柳桓跨进门，正好听见这句话，眉眼间郁色更重。芸儿自出事后，忘了所有人唯独只记得沈淮安，成日念叨着想见淮安公子。
除此之外，她愈发畏惧见人，就连柳桓自己也不能靠近她半步。后来经一事启发，柳桓学着沈淮安穿上一袭青衫，才得以触碰到自己的妹妹。
如此种种，叫他怎能不恨。
“芸儿，你看我是谁？”柳桓挤出笑蹲在柳芸面前，他来时已换上绿衫，加之刻意模仿沈君安的神色。
柳芸抬眼小心打量他，眼前一亮，骤然起身凑近他，伸手轻轻扯住他的一截衣袖:“淮安公子，你来了。”
她红着脸，满是小女儿家的情意，柳桓一颗心如同被火焰灼烧般刺痛难耐，他压下喉间的苦意，干涩地“嗯”了一声。
柳芸当即眉欢眼笑，攥着柳桓变得格外听话。缩在角落的下人在柳桓的示意下，畏畏缩缩上前，轻手轻脚地替其梳洗打扮，替其理顺乱发，梳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堕马髻。
“淮安公子可觉得好看？”柳芸坐在铜镜前，颇为不自在地打量自己，回身仰头看着柳桓。
柳桓满是怜爱地看着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好看。”
柳桓很忙，来了半个时辰便得离开，他耐着性子将柳芸哄睡后方才放心离去。
*
*
惜沅接到柳桓的帖子，说是邀她小聚，道有要事与她细说。
惜沅自去过柳府的赏花宴，从此对各家贵女的邀约敬而远之，皆以身体不适推掉，许久未曾在外间露面。
为此，自柳府一别，她同柳公子未曾再见过。
惜沅从铜安镇回来后，从自家爹爹那里得知，自己失踪后，悬崖的痕迹被人为抹去，伪造成马车失控导致她坠崖的假象。可那人忽略一事，便是翠荷的尸体，若是不慎坠崖，翠荷的尸体为何会独自出现在密林的灌木丛中？
惜沅不甘心翠荷白白被人害死，她一直在暗地里查找坠崖那日的真相，试图找出真凶。奈何时隔太久，很多痕迹已经被人抹去。后来与柳公子熟悉后，她嘴漏说了此事，柳公子当即答应帮她一起查找。
这段时日，柳公子属实帮了她很多，惜沅左思右想，决定赴约。
惜沅去时，柳公子远远站着，瞧着像是已等待多时的模样。
惜沅忙快步上前，同时轻声道:“柳公子。”
柳桓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惜沅，颔首道:“我方才碰见小贩卖，便自作主张买了。”
惜沅面上一喜，不客气地接过糖葫芦，当即咬了一口:“很甜。多谢柳公子。”
“不必客气。”柳桓看着她，满眼宠溺。
惜沅一愣，僵硬地移开视线，手里的糖葫芦莫名烫手，她有些不安。
“柳公子今日找我说是有要事，敢问是何事？”惜沅转移话题道。
身后，沈君安站在廊下，难以相信眼前所见。先是相约游船，后又赴柳府的赏花宴，每一次，都有柳桓的身影。
他们二人莫不是早已有了奸情？沈君安心底不由猜测。
沈君安看着惜沅手里的糖葫芦，只觉刺眼，他也能给她买，不止一根，千根百根他都能买！
惜沅对此全然不知，她与柳桓二人走在廊下，一时无话。
良久，柳桓率先道:“不知三姑娘如今可有心怡的男子？”
惜沅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坠地，她听懂了其中潜藏的深意。她摇头道:“并无。可柳公子您是知道的，我如今一心只想找到杀害翠荷的真凶。”
这话已经算是直白的拒绝，柳桓却似没有听出，不给惜沅一丝逃避的机会，直言自己对其有意，想求娶惜沅。
二人站在廊下，相对而立，惜沅一时无言，嘴唇翕张，迟迟未应声。
柳桓全然不介意她的沉默，笑着岔开话题，
惜沅松了口气，顺着接话，算是将此事揭过。
柳桓为人风趣，不同于寻常京城世家公子般循规蹈矩，曾孤身一人一马踏遍永安朝的疆土。他将这些年所见所闻娓娓道来，西部的大漠孤烟，戈壁沙漠；南部的清波荡漾，杨柳细腰……
一切在他的话语里幻化成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惜沅一时听入了迷。
落到有心人眼里，便是二人情投意合，正在打情骂俏。
沈君安一路尾随，愈发心梗。余惜沅当初嘴上说着喜欢自己，可也从未对自己笑得这般灿烂过。他许久未曾看见她的笑颜，眼下哪怕酸的不行，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沈君安手里拿着一包酸梅子，力道重的险先将其捏碎。这是他特意为余惜沅买的，他不喜吃酸，可他愿意为了余惜沅尝试。
离沈君安几步远的宅院屋顶，沈瑄面无表情地屈膝坐着，视落在底下并行的二人身上。
那二人不知何时停下步伐，柳桓正与一小贩交谈，没多久便拿着碗驴打滚递给惜沅。
惜沅颇为新奇地看着，这是京城民间的小吃，她还从未吃过。
后方二人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心底嗤道:就这么几个铜板的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话虽如此，却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柳桓不经意地扫了眼身后，沈君安尾随的光明正大，他又不眼瞎，岂能看不见。不过，他看着身侧的惜沅，唇角微勾，抬手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惜沅一时不妨，让他带入怀中。柳桓身量高大，惜沅堪堪比起肩膀高出半头，眼下猝不及防，后脑撞在这人肩膀处，半边身子倚靠在柳桓胸膛上。
她诧异抬头，惊道:“柳公子？”
柳桓神色自若，温声道:“方才我见路面上有积水，担心姑娘不慎踩到。”
“哦。”惜沅正埋头专心吃东西，一时还真未注意这些，她忙从柳桓怀里退出，耳夹微烫，“多谢公子。”
“无事。”
经此一吓，惜沅回神，意识到时辰不早了，看着柳桓，欲言又止。
柳桓当下明白她的意思，很是善解人意地递过台阶。
二人话别之际，惜沅刚转身，便听见柳桓在身后提高声音道:“柳某心悦姑娘，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会等到姑娘愿意嫁给我那日。”
惜沅身形一僵，提着裙摆快步离去。
惜沅看不见的角落，有两人神色一慌，误当惜沅是小女儿家面皮薄害羞，实则对柳桓也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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