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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沅款款走近，面含浅笑，目光落到坐于上首、被众人簇拥着的女子身上，知她便是宴会的主人，柳二姑娘。
“见过柳二姑娘。”惜沅微微屈身行礼，和煦的春光斜斜的照进亭廊下，落在惜沅身上，如同罩了层浅金的薄纱。
柳茵视线落到惜沅脸上，有过一瞬的目眩，随后目光似吃人般，恨不得扒下她那张脸皮按在自己脸上。
果真是个勾人的狐媚子！淮安公子定是被她这幅皮相所迷惑，才会同自己退婚。
席上众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位传闻中的余三姑娘，打量的目光自四面而来，针扎般落到惜沅身上。
余三姑娘上京无人不知，有说其面如罗刹的；亦有说其算有几分姿色；可谈论最多的还是她与淮安公子的婚事。
听闻余家挟恩图报，仗着自己救过沈家老夫人，大言不惭地要将余三姑娘嫁入沈家。
沈家心善只能被逼应下，谁知那余三姑娘贪得无厌，犯下惹怒淮安公子的错事，惨遭退婚。
后来淮安公子与门当户对的尚书府柳二姑娘成婚，原以为能成为一桩美谈。谁知大婚前日，淮安公子听闻余三姑娘下落不明的消息，先是一夜未归，后亲自登门悔婚。
虽未直言，众人却心知肚明，淮安公子是为了余三姑娘才悔婚的。
思及此，众人不由暗叹面前之人好手段，退婚后假借失踪之名，重新博得淮安公子欢心。
惜沅不适地皱眉，抬眼便见方才坐于主位的柳二姑娘迎面走来。
“上京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小娘子，长得如此标致，我竟没见过。”柳茵亲自上前拉住惜沅的手，很是和气，柔声道。
惜沅不适应与生人如此亲近，尴尬一笑:“我姓余，家中行三，二姑娘唤我一声余三即可。我原是安阳人，这半年才来的上京，不常出门，姑娘不认识我也正常。”
柳茵作恍然大悟状，捂嘴轻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听闻安阳人长相粗鄙，余三姑娘倒是与众不同。”
席间众人亦纷纷捂嘴低笑着，更有甚者，添油加醋一番:“姐姐此言差矣，安阳人岂止长相粗鄙，言行举止也很是粗鲁，登不得大雅之堂。”话落，席间又是一阵笑语欢声。
惜沅站在亭子中央，垂眸任众人哄笑，待笑声渐止，她一一扫过席间的众多女娘，弯眉浅笑着，一副没脾气任揉搓□□的模样。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柳二姑娘，道:“二姑娘蜗居上京不曾去过安阳，见识少生出误解也实属正常。我来上京前，也同二姑娘一般眼皮子浅，认为上京的女娘同我们安阳女子一般说的都是人话，如今一见，竟是天大的误会。”
惜沅一面说道，一面摇着头扼腕叹息，很是痛心的模样。
“你！”柳茵还真以为这是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竟这般牙尖嘴利，着实令人厌恶，“我对余三姑娘以礼相待，姑娘不领情也就罢了，怎还能倒打一耙？”
“罢了。”她拉下脸，扭身回上首坐下，没了方才的和气，很是敷衍地指着角落道:“二姑娘可别站着，快快落座，这可是我特意替姑娘留的。”
惜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瞧见柳府的下人拎着个蒲团过来，随意丢在廊柱旁，溅起一片灰尘。
好一个以礼相待。惜缘心下发笑，面上不动声色，似看不出众人看好戏的眼神，莞尔一笑:“二姑娘有心，我却是无福消受。”
话落，惜沅转身就走。亭子外突然冒出几个腰大膀圆的婆子，凶横恶煞地拦在惜沅面前。
“余三姑娘才来便要走，可是对我有何不满？”柳茵在身后幽幽问道。
有人附声:“她一个抢人夫君的狐媚子，哪里来的脸皮耍性子，我看啊，要吃点教训才知天高地厚。”
“对啊，没规矩的东西，难怪淮安公子要与其退婚。”
……
惜沅看着面前的婆子，知自己今日怕不是不能轻易脱身了。惜沅耐着性子重回宴席，打断席上的喋喋不休，道:“柳二姑娘不过是被淮安公子退婚的可怜女子，这位姑娘怎可胡言其是没规矩的东西？”
此话一出，亭廊下一片鸦雀无声。
过了会儿，有人提出去亭外赏花，余下众人皆出声附和。
各府邸女眷三两结伴漫步赏花，唯惜沅孤身一人。
惜沅巴不得她们离自己远远的，一人赏花随心随性，不必听那些污言秽语，自在极了。春光明媚，成团的花卉簇在一起，美不胜收。难怪这上京的王公贵族、世家小姐时不时便举办一场赏花宴。
惜沅正出神间，背上遭人猛地一推，她本就站在靠近湖的地方，这一推用劲极大，惜沅未曾防备，当即跌入湖中。
“沅沅！”沈君安站在九曲桥上，当即面色一变，没了往日从容，快步飞奔过去。
柳桓跟在其后，也是面色紧张。
“淮安公子！”计谋得逞的女娘转头瞧见沈君安朝此处赶来，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沈君安无视在场所有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湖里。
惜沅识水性，可这次乃有人背后偷袭，她来不及反应便一头栽进湖里，口鼻里呛了几口湖水，连呼吸都很是困难。
她挣扎着渐渐没了力气，模糊间看见有人朝自己奋力游来。
沈君安将惜沅从湖里抱出来，二人皆浑身湿透，形容狼狈。
他抱着人便要离开，有人拉住他，回头看去，柳二姑娘攥着他，红着眼道:“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
沈君安冷眼看着她，将其甩开，道:“沈某真庆幸当初与柳二姑娘退婚。”
这话太重太冷，柳茵如坠冰窖。
——
“咳咳咳！”惜沅伏在榻边咳得撕心裂肺，琴儿在一侧急得团团转，却不知该如何才能为其缓解一二。
郎中看过后，道并未大碍，只是呛了水，好好休息一下便可。
“可有好些？”
惜沅缓过劲来，在琴儿的搀扶下起身:“今日多谢沈公子出手相救。”
随后，又看向一侧的柳桓。她也是这时才想起一事，柳桓是尚书之子，她如今身处的便是他家的府邸。
“给柳公子添麻烦了，我这就离开。”
柳桓有心想留，可见惜沅去意已定，便只能一路护着人出去。
到了府门口，方知余府马车竟遭人拦在巷子口，面色瞬间沉下来，门口的几个下人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不敢言。
柳桓看着惜沅，眼含歉意道:“此事是我教下无方，还望三姑娘见谅。我稍后定会重罚这几个不长眼的。”
说着，他吩咐身侧的小厮跑去巷子口将余府的马车唤过来。
惜沅一路上全然无视跟在身后的沈君安，见马车过来，同柳公子话别后，带着琴儿头也不抬地离开。
沈君安今日便是为惜沅而来，眼下惜沅已经离开，他自然也不做过多停留，遂告辞离去。
眨眼，柳府门口只剩个站着的柳桓以及跪了满地的下人。
柳桓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道:“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至于对惜沅承诺过的必会重罚，提都未曾提及。
柳桓穿过垂花门，走过长长的九曲桥，亭廊下独剩柳茵一人。
柳茵瞧见柳桓，忙起身迎上来，急道:“兄长，淮安公子呢？”
柳桓沉着脸:“蠢货，我是怎么说的？”
柳茵吓了一跳，呐呐道:“让我暗地里找机会让她吃点苦头。”
柳桓冷笑一声:“你是怎么做的？将人带到府里，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推到湖里，还让沈淮安亲眼瞧见！”
“我看就算当初沈淮安没退婚，这门婚事你也握不住，枉费我一番心血！”
柳桓不再与其废话，回身吩咐道:“二姑娘染了重疾，即日起禁足在锦竹轩，不得踏出半步。”
*
惜沅倚靠在软枕上，一脸疲意。琴儿守在一旁，试探着询问:“姑娘怎会失足落入湖中？”
惜沅摇头不欲多言，经此一遭，她算是再不想参加任何宴会了。
琴儿又道:“我会些拳脚功夫，若是姑娘信得过，我可以替姑娘报复回去。”
惜沅哭笑不得，自然不会应许。至于琴儿会些拳脚功夫这事她并不觉奇怪，安阳的女子皆会学些防身的功夫，惜沅自己也会些糊弄人的花架子。
琴儿乖乖应是，当日夜里却是趁惜沅睡熟后偷偷从余府出去。
川藏正在府里投喂自己的小乖，冷不防背后被人一拍。
他习以为常地反手将人擒住，冷眼看着面前扑腾不停的女子，淡声道:“你不好好护着三姑娘，跑来找我做甚？”
琴儿费劲挣脱他的桎梏，甩着手呼痛，恼道:“你个死木头，不知道怜香惜玉吗？每次都对我下此狠手！”
“谁让你每次都从后面偷袭。”川藏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满眼只有自己的小乖。
琴儿自知理亏，不与其理论，转而盯着陶缸里游动的青蛇道:“我想借你的小乖一用。”
“不行。”
“与三姑娘有关。”琴儿今日被人拦在外面，她转头便爬墙进了柳府，找到三姑娘时正好瞧见她被人推进湖里。可三姑娘不愿提及此事，且明面上她是一直等在外面的，故而她只能当做三姑娘真的是失足落水，
川藏看了她一眼:“此事是你失职。”
琴儿自然知晓，没好气道:“主子回来我自会去领罚。当务之急是把小乖借给我，我要替三姑娘报复回去，可不能白白遭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