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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秋水阁。
惜沅起身后，揉着酸疼的后脖颈，眉心微蹙，说来奇怪，昨日夜里她总觉得身边有人，耳畔的心跳声震得她发麻。
可四下一瞧，屋内无半点异样，若是当真有人闯进来，不该半点痕迹都没有的。
想来是幻觉吧，惜沅这般安慰自己，目光一转，落到屏风左侧，那里放置着一方小巧精致的错金博山炉。
仔细嗅闻，空气中隐有暗香浮动。
这错金博山炉是琴……川墨拿来的，说是在街边的小摊上买的，是赝品，胜在仿的不错。
惜沅观这方错金博山炉，整体形似豆盘，玛瑙玉石装饰其身，盖子高而尖，镂空呈山形，飞禽走兽奔走其间，燃上熏香，香烟袅袅，倒也得趣，遂将其留下。
如今想来，估摸着也是那人拿过来的。
不止这方错金博山炉，放眼望去，她这秋水阁的陈设摆件，不少都是沈瑄借川墨的手或是随便找个由头送过来的。
惜沅从东侧间转到西侧间，从里到外将整个屋子看了个彻底，沉思片刻，转身出去。
再进屋，身后跟了几个丫鬟。
惜沅支使几个丫鬟将屋内东西一一搬出去，不多时，院子里聚了一堆物件。随后又命人将其装入箱笼里，整整装满三个箱笼才止住。
“三姑娘，这几个箱笼可是要放到库房里头去？”二丫鬟碧荷出声询问。
惜沅摇头，指着那几个箱笼吩咐道:“待会儿你喊上丰鱼他们几个把这些搬到临安酒楼后面那条巷子里，巷子尽头有一户人家，你们只管把东西放在门口，若是有人问起，便答乃是物归原主。”
碧荷虽不解但也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遂点头应是。
惜沅讲事情交代下去便转身回屋，她将所有与沈瑄有关的东西全给清理出去了，眼下屋里头四处空荡，乍一看还以为遭了贼人，将屋内物件尽数洗劫一空。
她后知后觉，沈瑄竟送了这般多的物件，金银打造的赏玩摆件、钗环珠串云云。
惜沅鼻尖一酸，心里竟萌生出几分悔意。可想起那封密密麻麻的书信，动摇的心当即冷硬下去。
临安酒楼。
太子傅瑾走至二楼走廊尽头，推门进去，屏风后早早有人坐下，正一人独酌。
听见动静，沈瑄放下酒杯，瞥了一眼来人，见太子满脸的春风得意，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太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傅瑾咳了咳，眉间笑意收敛住，摆手道:“哪里哪里，说来也多亏了明尘，孤才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的太子妃。”
太子落座，随口问道:“你近日不是忙着去余家提亲吗，怎么有雅致来临安酒楼？”
沈瑄动作一顿，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趋于平静，道:“准备的差不多了。”
“是吗，那我便等着喝你的喜酒了。”傅瑾本就是随口一提，闻言不疑有他，笑道。
沈瑄垂眸看着桌上的酒杯，酒液清澈，映照出一双满是阴鸷的眸子。他勾起唇角，应道:“自然。”
三姑娘只能是他的妻子，她自己亲口许诺的，不是吗？
酒过三巡，沈瑄同太子将一应事宜商议妥当后，便起身作别。
沈家家产尽数充公，宅子也让官府贴了封条，沈瑄幸得太子相助，从中全身而退，如今的身份是来上京做生意的富商。
沈府他自然不能继续住下去，便住到酒楼后面的那间宅院里。
沈瑄带着醉意回府，进去便发现院子里整整齐齐摆着三个箱笼。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上前，随手将其中一个箱笼揭开，未等身后的下人出声，他一眼便看出这些物件的来历。
箱笼里的物件，皆是他送给沅沅的，她竟是真的想自己一刀两断，再不联系。
沈瑄搭在箱笼上的手兀得用力，生生将箱笼捏出一处凹陷。
他侧身看向一旁候着的下人，道:“这几个箱笼是何人何时送来的？”
“回主子，乃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娘领着三个小厮于午时送来的。”
“可有说什么？”
“那丫鬟道她们姑娘说这是物归原主，可……”
沈瑄沉着脸，冷笑一声:“好一个物归原主。”他抬手将箱笼重重合上，“砰！”的一声巨响，院内站着的几个小厮纷纷噤声，生怕碍着主子的眼。
沈瑄拂袖进屋，丢下一句:“把东西抬进库房，严加看管。”
“是！”
——
时隔多日，惜沅再次见到柳桓，是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口。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寻了一处僻静人少的地方。
柳桓看着惜沅，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喜意，颔首道:“三姑娘。”
惜沅点头回礼，道:“原想着择日亲自登门同柳公子道谢，未曾想竟在此处偶遇。翠荷同琴儿之事，多谢柳公子相助。”
“一点小事，不必挂怀。”柳桓摆手道，状似无意地问道，“三姑娘可有查出那位假琴儿姑娘的来历？”
惜沅微愣，面露犹豫之色。琴儿身份有异之事是柳公子率先发现并告知她的，她原先并不相信，还当是柳公子有所误会。
琴儿是爹爹安排过来的人，惜沅不相信爹爹会害自己。她特意去余老爷院子里找到同琴儿在安阳交好的几个丫鬟，私下询问后得知一事，琴儿自从调到秋水阁便与她们几个断了来往，见面也只当不认识。
几个丫鬟只当琴儿晋升为一等丫鬟，便心高气傲瞧不起她们，干脆也与其断了交往。
惜沅却是因此起了疑心，琴儿到她身边虽然才有几个月，她对其也算有几分了解，万万不会是那等捧高踩低之人。
自此以后，她便暗自留意琴儿的一举一动。许是认为自己不会起疑，琴儿对她不设防，让惜沅无意瞧见她与人飞鸽传书，且夜里时常会消失一段时间。
次数多了，惜沅摸清她出去的时辰，派人伪装路人在府外守着，经过几夜苦守，得知琴儿背后之人是沈瑄，一个她从未怀疑过的人。
惜沅得知真相的一刻，有过一瞬的头晕目眩，只觉浑身发冷。
哪怕过了这么久，如今想来，身子仍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
柳桓见她面露难色，识趣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三姑娘不便告知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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