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知晓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没有自己的

风轻日暖，春日的阳光从明纸窗棂中透过，漾得屋子里柔和清亮。

“嗯，林姨娘，长楓，墨兰…明兰”应兰，嘴里一边碎碎念，一边拿笔写写画画，“嗯，阿娘，卫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快生了吗”，应兰歪歪头问道。

狄小娘手里正绣着一片扶额，听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停了针线，“她，她，她上个月…”狄小娘黯淡了眼神，语气低沉，“生了三四个时辰，孩子没保住，她，她也随着去了”。

“啊，难产而亡，一尸两命，什么时候的事？”，应兰失声叫道，脚下一使劲，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唉，奈何还未适应这个腿短手短的小皮囊，脚够不到地面，生生踏空了，险些摔下杌子。狄小娘挨的近，手疾眼快，忙撑了一把。

狄小娘这些日子已经习惯应兰，一时木木呆呆，一时妙语连珠，问个不停，对她这般一惊一乍倒也不以为然，“嗯，就是咱们陪老太太去开元寺上香那天，大夫来时说，胎大难生，回天无力，待稳婆把孩子拽出来时，已然没了气息。卫姨娘她，她血流不止，没多久也去了…唉”。

还想着这一世能提醒卫姨娘少吃多动，或许能救她一命。原来自己穿越而来的那日便是她命丧黄泉之时。

“那明…哦，六姐姐呢，她病好了吗？”应兰正了正身子，努力在杌子上坐好。

“六姑娘病早好了，听婆子们说卫姨娘难产那日六姑娘跑到街上去请大夫，一来一回跑的满头大汗，后来又大哭了好几场，虽着了风寒但哭了几场却也散了郁结，调养了十来日便就大好了”，狄小娘哀伤的神情略略散去，道“倒是应儿你病了一个多月，怎知六姑娘病了呢”？

呃，应兰哑然，“咋解释，老天，我素来没有这种接话的急智也不会编瞎话，却给我这么个任务，咋办，咋办。”看应兰被问住了，神情有些急色。

狄小娘微微一笑，爱怜地摸了摸应兰的头顶，“应儿，莫急，阿娘知道，你肯定是听了前几日陈妈妈和阿娘做针线时闲话，知道的。”

“嗯嗯嗯”这么好的台阶还不赶快下，应兰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狄小娘看着应兰这萌萌小傻样，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却透着郑重，“我们母女连心，故而阿娘能猜到你的心思，但这府中却是各自心肠…应儿出了这屋子，可要谨言慎行，凡事要三思而行，话要反复掂量着说，多说就会多错”。

是呀，一句谎话起了头，就需要无数谎话去圆。应兰心中了然，出了屋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决心做个锯嘴葫芦。

“嗯，我记住了”，应兰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缕暖意涌入。自打来到这个世界，狄小娘日日陪伴在身旁，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衣衫裤袜，被褥枕席，皆都出自狄小娘的一针一线，餐饮吃食，也是紧着应兰的口味，变着花样，这阵子补品汤药也是没有断过的。

应兰心知，在上有大娘子，下有林姨娘的盛府，能做到如此，有多不易。狄小娘必是花了不少银钱打点，更少不了哀求乞怜。都是因为自己，唉，这该死的穿越。

“阿，阿娘，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以后，以后…”，上一世的晓月鸥i人本i，心里纵有千万语，让她宣之于口都难之又难。

无论是肺腑之言还是怨怼愤慨，无论承了别人的情感激之语还是有理有据的争辩，面对面的交流真是难煞人。当年微信横空出世，晓月鸥简直要奉化腾为救苦救难的大神。

这一世，应兰依然没有摆脱i人，诺诺蠕蠕一句话吭了半天。眼见她小脸憋的泛红，狄小娘又爱怜又好笑，接语道“阿娘知道，阿娘都知道的，应儿的心思，阿娘知道的”。

吁，应兰长出一口气，在w那个字符上划了一个叉，任由墨迹糊成了一团。一个鲜活的生命，来过又悄无声息的逝去。

盛府这一世人事架构如常，盛纮任泉州从六品同知已近两任，按照原著夏初当升任登州知州，王大娘子因林姨娘对老太太心生怨怼，两人心生嫌隙，婆媳不和。老太太独居寿安堂足不出户。

华兰大姐姐快到及笄之年，盛纮王氏正在犹豫是否应允袁家的婚事。长柏哥哥守礼克己，一心读书从不懈怠。长楓和墨兰养在林姨娘处，被林姨娘护得紧，墨兰三五日便要与如兰吵嚷一次。明兰养在大娘子处，嗯是穿了还是没穿，还不得知。长栋嗯，大娘子身边的丫鬟还没被抬姨娘，估计还是个细胞核吧。

一切如常，不出意外，他们和她们都会沿着既定的剧情，过完苦乐交陈的一生。只有，只有，应兰，是原著和剧版没有的，哦。还有狄小娘。

“我知晓所有人的命运，独独不知晓自己的前路”，应兰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越剧《步步惊心》中的这句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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